殷朝暮咬了咬下唇，顧疏這樣說話，基本可以排除是他自己整蠱的嫌疑。看他半天沒搭腔，身后人停下手來，好半晌才聽到一聲輕嘆，“原來你竟疑心是我做的，所以才故意問我……暮生，看來，我還是高看了自己在你心中的地位。”

    他猛然回頭，就看見對方深深地凝視著他的眼睛，那么近的距離，澄澈的雙眸之中所有的情緒都在瞬間涌了過來，洶涌澎湃，如春潮一般，不可阻擋。

    “不是，我只是習(xí)慣性……”

    那雙漆黑的瞳孔瞬間收縮了一下，這個反應(yīng)讓殷朝暮看得清清楚楚。他或許確實(shí)有事瞞著他，但不可否認(rèn)顧疏對他用情極深，因?yàn)閮H僅只是一個小小的措辭，就成功的讓他痛苦了。

    “習(xí)慣性？好形容?！鳖櫴柩劢奚舷骂澏读艘幌?。這么細(xì)微的動作，殷朝暮卻看得一清二楚，實(shí)在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太過接近。他咬著下唇，忍耐著什么的模樣，然而這種帶著隱忍的痛苦的神色，似乎僅僅是殷朝暮的錯覺。只一眨眼功夫，他嘴唇就向上彎了起來，翹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顧疏干脆的將毛巾放回架子上，站起身道：“大概是浴室里太熱，有點(diǎn)頭疼。你先洗，我出去一下。”

    殷朝暮忽然慌了神。他剛剛的確在心里懷疑顧疏，可那是上輩子帶來的慣性，顧疏這種性格，要說他是完全清白根本就是個笑話！殷朝暮早知對方并非無辜，甚至這句話也是專門說出來試探的。可顧疏的反應(yīng)他卻根本受不住——一個人或許會裝無辜，但感情卻裝不了，方才那樣快速卻明烈的痛苦清清楚楚在對方眼中閃過，那是絕對假不了的。

    更何況，這一次大概真不是他做的。心底已經(jīng)有譜的殷朝暮咬咬牙，方才的試探，會不會有些太傷人？

    他匆匆把自己沖好，穿上外衣出去，看見陽臺上顧疏坐在藤椅里面戴著耳機(jī)聽音樂。殷朝暮遲疑幾步，走上去從后面抱住他，“對不起，我只是有點(diǎn)舊觀念扳不過來，以后絕對不再懷疑你，好不好？”

    顧疏轉(zhuǎn)頭望著他，眼睛一眨一眨，沒有說話。

    于是殷朝暮接著自我貶低，“我錯了。你也知道我能‘看’到一些關(guān)于你的未來是吧？這……”

    顧疏打斷他，“你看到我的未來里是什么結(jié)局？”

    “結(jié)局？呃……”殷朝暮想著他這么要強(qiáng)驕傲的性子，大概問的是事業(yè)有成什么的，但若照實(shí)說你重掌顧氏大殺四方……恐怕又會助長奪權(quán)的野心，于是很糾結(jié)：“比較成功吧，反正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

    “不是這個，我問的是你呢？”

    殷朝暮愣怔，“什么我呢？我只能看到你的未來啊?！?/br>
    “我知道?！鳖櫴璧椭^撥弄手機(jī)，聲音悶悶的?！拔磥砝镂覀冞€在一起嗎？”

    “啊?！?/br>
    顧疏眼光瞬間掃過來，“是不是不在一起了？”

    這要怎么說，難道說我“看”到的未來里你連你自己兄弟帶我都砍瓜切菜一樣收拾掉么？殷朝暮實(shí)在沒法子，自己編的話多半瞞不過這家伙，干脆探過身在他唇角吻了一下：“太遠(yuǎn)的我也看不到，但你該知道，我既然同意和你結(jié)婚，那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也會跟你站在一起……這樣還不夠嗎？”

    顧疏臉上的線條果然緩和下來，“夠了。不說我也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結(jié)局，否則你也不至于當(dāng)初對我那么防備?！辈贿^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嫁都嫁了，再想反悔可沒那么便宜的事。顧疏舔舔唇角，說起來他和暮生都是比較執(zhí)著的人，只不過暮生執(zhí)著于那些天真的理想與榮譽(yù)，他只執(zhí)著于一個人。

    “聽什么呢？”殷朝暮看他出神，順手摘下一只耳機(jī)塞到自己左耳里，“也給我聽聽?！?/br>
    當(dāng)?shù)谝粋€音符與耳膜相觸時，他就驚了。

    還是少年時期偏柔和的嗓音劃破空氣，直接鉆進(jìn)他的耳眼、一直透過腦髓。只是稍加處理的音效并沒有掩蓋住樂聲里那一抹悵惘與迷茫，猶疑與懷念讓人輕易就聽出歌者的動情。

    殷朝暮在時隔四年之后，才第一次恍然發(fā)覺當(dāng)初自以為是的無動于衷，其實(shí)早在當(dāng)年錄下這一首原本象征友誼的歌曲時，就全面破功。原來早在那時候，他心底的松動已經(jīng)瞞不過別人，甚至連一首歌，都錄得如此昭然若揭。

    他茫然地轉(zhuǎn)頭：“《朋友》？陸維不是說毀了么？”

    顧疏忍不住笑了，展臂把愛人抱在懷里，輕描淡寫地說：“你太乖了，有些毀掉的東西不見得真的就被毀掉。當(dāng)時我在你們錄音室外面，恰好聽見，便問他要了過來。”

    可那之后緊接著就是東子jiejie出車禍啊，再往后更是一連串措手不及，你什么時候要的??？殷朝暮還有些困惑，顧疏卻似乎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葛，微笑著抽出桌上一本雜志，掃了幾行，忽然轉(zhuǎn)過頭說：“暮生，再做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