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他必須想辦法弄到鹽。 這里的鹽不是現(xiàn)代的精鹽,沒有那么好的提煉工藝,制作鹽的方法主要么靠曬要么靠煮,但是不經(jīng)過稀釋,里面除了鹽以外還有無法去除的硫酸鈉和硫酸鎂等物質,這種鹽帶著苦味,顏色也沒有那么潔白。 鹽的主要來源方式有兩種,海鹽和井鹽。 他們這里離海遠,海鹽想都不用想,井鹽也不太可能,唯一得到鹽的辦法,就是靠買。 “我只是不知道讓誰去買?!背仃淌掷镉泻芏嗫梢杂玫纳倘?,但他最放心的還是喬什,大概因為他認識喬什的時間長,喬什還冒著失去生命的風險給他帶來了棉花,他們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只是喬什剛到,自己就把他派出去,實在有些不人道。 管家在旁邊灌墨水,順便檢查羽毛筆,不能用的就拿走,把能用的補進來。 卡迪也站在一邊,看管家不說話,他沉默了好半晌才說:“大人,我可以跟著一起去。” 這倒是個好辦法,有卡迪這些池晏的自己人跟在商人身邊,也不擔心商人?;ㄕ小?/br> 池晏想了想,覺得這個辦法可行,于是沖卡迪笑了笑,夸贊道:“你的想法很好?!?/br> 卡迪忽然被夸,整張臉迅速漲紅。 他幾次張嘴,都說不出話,只敢小心翼翼的去看池晏,妄圖從眼神中傳達出自己激動的心情。 不過這次卡迪是媚眼拋給瞎子看了,池晏沒準備讓卡迪出去。 多特已經(jīng)出去了,管家的年紀又大了,管家那個老朋友的孩子,不知道是還在路上,還是遇到了什么危險,一直沒有到達,所以卡迪作為第二候選人,開始被管家著重教導,一個管家接班人,更多的職責都在領地上,在領主身邊,所以卡迪是不會被派出去的。 最終池晏還是決定讓喬什去買鹽,派出去保護他的人除了魔族以外,就是大河。 大河自從帶著商人們回來以后,還是去了打鐵房工作,迅速適應了領地里的生活,這次讓他出去,他也沒有半點不樂意。 自從去了城里一趟,和商人們打過交道,大河對外面的世界就不再那么充滿恐懼。 外面的人也很普通,沒有三頭六臂,沒有張牙舞爪,甚至很多人比他們過得還要差,而那些陰險的商人們,其實也陰險的十分有限,畢竟真正要錢不要命的商人也不多,更多的還是希望多掙點錢,多享受享受生活。 大河現(xiàn)在和黑的關系不錯,成了“幼兒園”的副院長,每天工作結束,就跟黑一起照顧那些孩子,黑笨手笨腳,抱回來的一個嬰兒還不會走路,他們讓針線房的人幫忙縫制了一些棉制的尿布,經(jīng)常都要換,洗尿布成了日常。 身上永遠帶著一股孩子才有的奶味。 大河的mama偶爾也會來幫忙。 已經(jīng)從幼兒園“畢業(yè)”的大孩子們,也會照顧新來的小孩子們。 所以大河出去,黑就要留下,還有這么多孩子需要照看呢。 也是在準備讓大河出去的時候,池晏才知道,原來自己的領土上慢慢有了這么多孤兒,在他的印象里,黑帶著的那些孩子都已經(jīng)有了工作,不是在城堡里當仆人,就是去了紡織房,或者其他地方。 正因如此,他沒有對他們進行太多的特殊照顧,只是讓他們的工作比成年人輕松。 不是池晏不人道,而是池晏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的決定。 在集體環(huán)境中,人們更容易有歸屬感,更能融入環(huán)境。 就像學校一樣,池晏初中畢業(yè)兩年后回去看過,他剛剛畢業(yè)兩年,對初中學校里的所有設施都了如指掌,可是等他真的走進去,卻有一種無法回避的陌生感,陌生感提醒著他,他不屬于那里,他只是一個“客人”。 只有學校里的學生和老師,才會有歸屬感,不覺得學校的環(huán)境陌生。 孩子們有了屬于自己的工作,不僅能迅速融入集體,走出過去的陰霾,還能從小培養(yǎng)不勞動者不得食的概念。 “都是從城里撿來的?”池晏摸摸自己的額頭。 黑是個撿孩子大戶,好像除了撿孩子以外沒有別的愛好,并且愿意為了這些撿來的孩子自己餓肚子,把食物分給孩子們吃,因此迅速瘦得脫了相,但即便這樣,也沒尋求過別人的幫助。 他把那些孩子當成自己的責任,不認為別人該為他的責任付出什么。 卡迪點點頭:“最小的還不會說話,也不會走路,最大的有六歲?!?/br> 全部被黑養(yǎng)在他的房子里,為了這些孩子,黑沒有搬進新房子,放棄了自己的房間,住在老房子里,雖然是個四面圍墻,沒有房間的房子,但足夠大,孩子們都住得下。 池晏一時間覺得,黑是個善人。 真正意義上的善人,他只對孩子們付出,不朝孩子們索取。 “讓廚房給那些年紀小的小孩每天準備兩碗糊糊?!背仃堂掳停白尯诤煤脦Ш⒆?,不用讓他干其他的工作,按照平均水平給他發(fā)工資?!?/br> 卡迪沒有異議,他近來越發(fā)像管家的,只是不像管家那樣會跟池晏閑聊,除了眼神比較活潑,其余地方都是跟管家如出一轍的嚴肅。 黑很快得到了這個消息,他得到消息的時候先是一愣,然后不敢置信的去掐自己的手臂,扯出一個丑陋至極的笑臉,看不出到底是像哭還是像笑。 魔族是沒有多余的同情心和善心的,黑執(zhí)意撿孩子,養(yǎng)孩子,被不少魔族譏諷。 “你是想當媽想瘋了嗎?撿這些小崽子,又不是為了吃,你簡直不像個魔族?!?/br> “魔族里怎么會有你這么又弱又蠢的東西?” 但他因為食物不夠,瘦成了這副樣子,譏諷的聲音就更大了。 魔族是個奇怪的種族,內部爭斗不斷,哪怕出來了,也不懂得團結兩個字怎么寫,要不是上面有克萊斯特壓著,他們早就翻天了。 比起其他種族,魔族更像是“孩子”。 喜怒哀樂全憑心情,從不知道節(jié)制。 一旦有魔族露出那么一點“人性”,就會變成異類。 黑作為這個異類,很可以記進書里,讓后世的學生抓耳撈腮的寫一長篇論文了。 估計會有很多學生恨他,巴不得穿越到這個時期,揪著黑的耳朵讓他好好當個壞到底的魔族。 帶孩子成了黑的工作,這個工作黑做的得心應手,大河來跟黑辭行的時候,黑還對大河說:“大人說給小崽子們一天兩頓糊糊?!?/br> 黑咧嘴朝大河笑,笑容不怎么好看,但喜悅發(fā)自內心,他的眼睛都在閃光。 大河也高興:“我聽說了!你以后也能好好吃飽飯了!” 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肚子。 孩子們圍過來,要么抱著黑的腿,要么伸長了手臂要黑抱,等孩子們都找到自己的位子,黑就快被淹沒了,但他不覺得辛苦,這些重量似乎對他而言只是輕飄飄的云朵。 孩子們睜著一雙雙顏色各異的大眼睛,沖大河打招呼:“大河叔叔?!?/br> 他們叫大河叔叔,叫黑爸爸。 大河挨個摸了摸他們的頭:“叔叔要離開一段時間,你們要乖乖聽話,知不知道?” 孩子們迷茫的點頭,不知道出去是去哪兒。 黑也知道自己不能陪大河出去,之前在外面,他看不起大河,覺得大河跟其他人族一樣,都是一脈相傳的膽小怯懦,然而等回了領地,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只有大河這么一個不能稱之為朋友的朋友。 他覺得自己和大河有共同點,這個共同點讓他覺得自己不是那么孤單。 至少大河不會因為他帶孩子而嘲笑譏諷他。 最小的嬰兒大概是發(fā)現(xiàn)沒人關注自己,扯開嗓子嚎了起來,黑沒辦法,只能先帶著身上的一群孩子走過去,把嬰兒抱起來,一旦被抱住,嬰兒就不哭了,好像他哭的目的就是為了被人抱。 第三天,安德魯就被池晏派到了幼兒園,讓他拿著專門制定的掃盲教學書先教孩子們。 安德魯這個半路老師被趕鴨子上架,還不能拒絕,上了一天課,被自己揪掉了十幾根頭發(fā),“學生”還是一個字母都沒記住,并且自創(chuàng)讀音,讀音千奇百怪,南轅北轍,跟真正的讀音相去甚遠。 其實在走進“教室”,剛上了一節(jié)課的時候,安德魯就崩潰了。 七八個孩子,愣是用他們的小喉嚨囔囔出了一群鴨子的效果,安德魯覺得自己去對著鴨子上課,也比對著孩子上課好。 但池晏交代下來的任務,安德魯不能撂挑子不干,只能捏著鼻子當這個老師。 教孩子們只是第一步,等孩子們能把“字母”認全了,會拼寫簡單的單詞,完成了三百個單詞的掃盲任務,安德魯也就成了個合格的老師,能開展大規(guī)模的掃盲活動了。 現(xiàn)在領地里人人都有事做,池晏無所事事,除了制定了一系列規(guī)則以外,就是開始琢磨怎么改善生活,于是喬什除了要帶鹽回來,還要帶一些蔬菜的種子回來,常見的菜最好都帶一些,太難種的就算了。 池晏還讓安娜泡發(fā)了小麥芽,準備做麥芽糖,雖然沒有糯米只有卡坨,但試試總沒問題。 安娜把小麥先泡水一個晚上,然后平鋪在木框上,每天灑幾次水,等麥芽冒出來,差不多一周時間就長得差不多了。 然后安娜在池晏的指點下,把卡坨先泡水,再蒸熟,搗成卡坨泥以后晾涼。 之后再把麥芽多洗幾遍,切碎成渣,把麥芽碎和卡坨泥加點水混合拌勻,然后再還有余溫的鍋里靜置幾個小時發(fā)酵。 發(fā)酵結束后,用紗布包著麥芽碎和卡坨泥,把里面的汁液擠出來,就是麥芽糖的原漿了。 但只有下鍋,慢慢熬煮,才知道能不能成型,畢竟池晏知道的麥芽糖,用的是糯米。 小火一點點熬著原漿,熱氣慢慢升騰上來,在廚房里飄散,還帶著一股香味。 池晏聞著這股香味對安娜說:“是不是很香?” 安娜用力點頭,然后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池晏,好像池晏全知全能,沒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安娜攪拌著原漿,能顏色變得焦黃就停了火。 等涼了,池晏用兩根小木棍一攪,確定麥芽糖做出來了。 冷卻過后,顏色卻跟池晏見過的麥芽糖大相徑庭,這種麥芽糖做出來是白的,雖然是冒著焦糖色出的鍋,可冷卻過后,就成了晶瑩剔透中泛一點白。 雖然還沒吃進嘴里,但這個賣相就可以先比一個拇指了。 池晏把兩根卷了麥芽糖的小木棍一分為二,遞給了安娜一根。 跟麻糖是兩個味道,麥芽糖沒有麻糖那股清香味,但甜味更為濃烈,如果因為是糧食做的,沒有一點添加劑的味。 池晏微瞇著眼睛,像一只正在吸貓薄荷的大貓,一臉的享受迷戀。 他似乎從這香甜的麥芽糖里,嘗到了那么點現(xiàn)代文明的滋味。 安娜不像池晏,能一口把麥芽糖吃進嘴里,她只敢小心翼翼的抿一點,然而一點接著一點,目光卻停留在池晏臉上,完全不能移開,在麥芽糖的香氣中,她產生了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 比如領主大人忽然覺得她長得還不錯什么的。 她察覺到了池晏和克萊斯特的關系,但是她不懂愛情和忠貞是什么玩意,只覺得克萊斯特可以,那別人也可以,大人只有一個,情人卻能有無數(shù)個。 只是目光停留的久了,自己也反應過來那是幻想,因此抿著的麥芽糖才慢慢占據(jù)了她的全部感官。 麥芽糖雖然好,但分量不多,卡坨倒是多,但小麥卻少。 還得留著給圣院交稅的分量。 圣院的人遲遲不來,反而不如早來早走的好。 池晏把木棍上的麥芽糖抿干凈,讓安娜把那盆做好的麥芽糖發(fā)給十四歲以下的孩子們。 這里的孩子可沒有享受童年的機會,也沒有任何特別待遇,除了活干的比成年人少點以外,其他都一樣,因此得知能吃糖的時候,全都一副表面鎮(zhèn)定,內心歡天喜地的樣子來了。 諾瑪沒滿十四歲,正在十三歲的尾巴上,勉強還能算孩子中的一員,成功分到了麥芽糖,兩根小木棍不停的絞著,吃一口絞兩下,好像糖就不會變少,反而越絞越多。 小野豬們就在她的腿邊拱著,野豬生了小豬,不過真正的豬mama在小豬斷奶后就不管了,脫離了mama的身份,再次變成了一個體重一百斤往上的小寶寶。 于是真正的寶寶依舊是諾瑪在養(y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