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咽的哭聲像是一把密密麻麻的針，在同一時間扎在陳屹的心上，教他泛起一陣難以言說的刺痛。

    綿長的，尖銳的，久久不能釋懷。

    陳屹稍稍起身，把人摟在懷里，guntang的淚水在薄薄的布料上暈染開，讓那一小塊皮膚似乎都沾染上了溫度。

    他喉間發(fā)澀，喉結(jié)上下滑動了好幾次，唇瓣跟著動了動，卻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哭聲漸漸停歇，轉(zhuǎn)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阮眠坐在那兒，被他抱在懷里時，腦袋輕輕靠在他腰腹間，臉頰蹭著的那一塊布料，溫?zé)岫睗瘛?/br>
    陳屹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頸，像是安撫，“沒事了?！?/br>
    她沒有吭聲，只是抬手抱住了他，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聲音還帶著些哭腔，“我以前過生日從來都不會認(rèn)真許什么愿望，因?yàn)槲矣X得想要的已經(jīng)有了，那些得不到也不是光靠許愿就能實(shí)現(xiàn)?！?/br>
    “我不是個很貪心的人?！彼f：“我只有今年許了一個愿望?！?/br>
    陳屹垂眸看她，“什么？”

    “我希望——”阮眠抬起頭，眼眸濕潤明亮，一字一句格外認(rèn)真的說道：“陳屹一生平安，長命百歲?！?/br>
    病房里只安靜了一瞬，陳屹抬手抹掉她臉上的淚水，然后從她攥著的右手里拿出那兩枚戒指，單膝跪了下來。

    阮眠神情一愣，像是有些始料未及。

    “不是求婚。”陳屹眼睛里有著溫柔笑意，“這本來是給你準(zhǔn)備的生日禮物，但現(xiàn)在我想，讓它成為我們約定的見證?！?/br>
    他指腹摩挲著略小的那一枚戒指，“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我以后出任務(wù)一定不會再怎么樣，都是不現(xiàn)實(shí)的，但我答應(yīng)你——”

    陳屹握著她的右手，將戒指從她的無名指指尖慢慢推進(jìn)去，直至分毫不差的停留在尾端，他低頭親在戒指上，又抬起頭，目光專注的看著她，語氣緩慢而鄭重，“在有你的日子里，我一定平平安安的回來見你?！?/br>
    你是我的心之所向，更是命之歸屬，是我日復(fù)一日永不磨滅的英雄夢想，從此以后，只要你在這兒，我就一定會回來的。

    阮眠看著他，眼睫動了動，鼻尖開始泛酸，一滴淚恰好落在他剛剛親吻過的地方，順著指腹滑落下去。

    她哭得潰不成軍，在淚眼朦朧里，說了聲好。

    ……

    ……

    二零零九年，阮眠在煙熏繚繞的廟宇里，向佛祖許愿，能與他歲歲長相見。

    二零一三年，阮眠在人山人海里，許下愿他歲歲年年，萬事順意的祝福。

    阮眠的確不是一個很貪心的人。

    在和陳屹認(rèn)識的這十多年里，她也僅僅只有過兩個和他有關(guān)的愿望，而如今的第三個。

    她希望陳屹一生平安，長命百歲。

    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期盼，這是一個能夠永遠(yuǎn)實(shí)現(xiàn)的愿望。

    b市的冬天漫長而寒冷，北方城市多雪，元旦一過，成日大雪彌漫，整座城市白皚皚一片，零下的氣溫更是讓人由內(nèi)而外的生寒。

    陳屹之前受傷嚴(yán)重，加上年關(guān)將近，宋淮心里難免有偏袒，特意給他休了兩個月的病假。

    外婆柳文清的意思是讓他住到大院那邊，家里有她們和阿姨方便照顧，但陳屹堅(jiān)持要住到阮眠這里。

    “我現(xiàn)在傷口還要定期換藥，阮眠她是醫(yī)生，她在家，我就不用特意跑去醫(yī)院換藥了，況且，她知道該忌口什么，飲食這塊也能多注意些。”陳屹說：“沒有，我們沒睡一間房，我睡次臥。”

    柳文清在電話里交代：“那回頭我讓劉叔給你們送點(diǎn)蔬菜果rou，這么冷的天，就別出去跑了?！?/br>
    “好，謝謝外婆。”

    “你現(xiàn)在住在阮眠那兒，她平時白天要上班，晚上回來還要照顧你，你沒事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別只知道躺在那兒當(dāng)大爺?！?/br>
    “知道了?！闭f這話的時候，陳屹正一手拿著手機(jī)，一手拿著湯勺在攪煲在鍋里的湯。

    而阮眠才真的像個大爺似地躺在客廳的沙發(fā)那兒看電視。

    掛了電話，陳屹關(guān)了火，從廚房里出來，走到沙發(fā)那兒，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的看著阮眠。

    她被看得頭皮發(fā)麻，小聲問道：“怎么了？”

    陳屹皺著眉，慢吞吞在一旁坐下來，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傷口好像有點(diǎn)疼?！?/br>
    “啊？”阮眠神情變得緊張，抬手去掀他的衣服，檢查后發(fā)現(xiàn)沒什么大問題，忍不住說道：“我都說了讓你不要久站。”

    “那我還不是為了伺候誰？”陳屹捏了捏她的臉，把人拉到腿上坐著，“沒良心?！?/br>
    阮眠怕壓著他傷口，往后挪了點(diǎn)，“可我又不會做飯?！?/br>
    陳屹剛住過來那幾天，阮眠還嘗試著從網(wǎng)上看教程給他熬點(diǎn)補(bǔ)湯，在經(jīng)歷接二連三的失敗后，陳屹為了不讓自己再吃到什么黑暗料理，主動提出包攬自己一日三餐和她的晚餐。

    陳屹哼笑了聲，把玩著她戴著戒指的那只手。

    阮眠莫名從他這聲笑里聽出點(diǎn)嘲弄的意思，兩只手捏著他的耳朵，給自己找理由：“還有，是你自己說的，家里有一個會做飯的就行了?！?/br>
    “是?！彼χ鴩@了聲氣，打趣道：“所以，我現(xiàn)在不就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嗎？”

    “……”阮眠用了點(diǎn)力揪了揪他的耳朵，提高了音量，沒好氣的說：“那你別住這兒了?！?/br>
    陳屹輕嘶了聲，握住她的手腕往懷里一帶，偏頭咬住她的耳朵，聲音曖昧不清，“房租都交了，怎么能不住。”

    阮眠耳朵不是敏感區(qū)，但這么被叼著舔著，還是有些說不出來的酥/麻，忍不住動了動，“……胡說，你什么時候交了房租?！?/br>
    他笑了聲，胸腔跟著顫動，指尖從她脊椎骨一點(diǎn)一點(diǎn)摸上來，意有所指道：“前天不是才交過嗎？”

    前天……

    阮眠在被他親的迷迷糊糊之中回想起前天在浴室發(fā)生的某些事情，耳朵倏地?zé)崃似饋?，有些氣急敗壞地推開他，“陳屹！”

    “嗯？”他手還停留在她背后，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

    “你要不要臉！”阮眠手腳并用從他懷里下來，踩著拖鞋回了房間，猛地把門一關(guān)。

    陳屹揉了揉耳朵，想了會也起身走了進(jìn)去。

    沒一會，便從房間里傳出些曖昧的動靜，微小的，像貓兒一樣的叫喚聲，格外的撩撥人心。

    約莫又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房間門被拉開，阮眠紅著臉腳步匆匆，一頭扎進(jìn)了外面的浴室。

    放在水池旁邊的洗手液，才剛買沒多久，卻已經(jīng)用了二分之一。

    ……

    晚上吃過飯，陳屹和阮眠商量了下回平城的時間，還順便提起了見家長的事情。

    阮眠咬著果凍，“我今年把年假一起休了，加上之前欠的一些假，差不多有十來天，但我除夕那天才開始放假?！?/br>
    “那等除夕過了吧?！标愐倨^看她，“我回去也和我爸媽商量一下，看看哪天合適?！?/br>
    “那不然我除夕當(dāng)天過去也行的?！?/br>
    陳屹淡聲拒絕，“不行?！?/br>
    “為什么？”

    “今年是第一年?！标愐贉愡^來咬她濕潤嫣紅的唇瓣，“應(yīng)該我先過來給你父母拜年。”

    她笑了聲，“好。”

    陳屹親了她一會，往后退著坐回去，捏著她手腕問：“你今年是留在阮伯伯這邊，還是去平江西巷過年？”

    “在我爸這邊。”阮眠已經(jīng)在手機(jī)上在和阮明科提這件事，過了幾秒，抬眼問他：“我爸讓我問問你有沒有什么想吃的?！?/br>
    陳屹不挑食，“我都行?！?/br>
    阮眠手指飛快的點(diǎn)著鍵盤，嘴里也嘀嘀咕咕，“那你什么時候回去啊？跟我一起嗎？”

    “比你提前一天吧?！标愐俪Ξ?dāng)天還有別的安排，當(dāng)天回來不及，“你機(jī)票訂了嗎？”

    “還沒呢?！?/br>
    “我一起訂了？”

    “行。”

    ……

    余下的幾天，阮眠更加忙碌了些，早出晚歸，有時候甚至直接不歸，很快到了陳屹回平城的日子。

    他買的是下午三點(diǎn)的機(jī)票，中午來醫(yī)院找阮眠一起吃了午飯，之后直接從醫(yī)院去的機(jī)場。

    阮眠凌晨忙完才看到他落地發(fā)來的消息。

    她開車從醫(yī)院出去，停在路邊回了消息，又把手機(jī)丟到一旁，到家也沒等到陳屹的回復(fù)。

    阮眠估摸著這個點(diǎn)他已經(jīng)睡了，發(fā)了條晚安便關(guān)了手機(jī)。

    次日一早，陳屹醒來看到阮眠早上三點(diǎn)發(fā)來的消息，想到她今早十點(diǎn)的航班，怕人睡過頭，打了語音電話過去。

    電話好半天才接通，“陳屹，我好困啊，不然我買下午的機(jī)票吧，反正年夜飯晚上才吃?！?/br>
    “……”陳屹笑：“那你不如過完這個年再回來吧?！?/br>
    她吭吭唧唧，賴起床來像個小孩子一樣，陳屹覺得好笑，又有些心軟，妥協(xié)道：“那我?guī)湍愀暮灥较挛绨伞！?/br>
    “算了?！比蠲哒f：“我已經(jīng)爬起來了?！?/br>
    “等到了我去機(jī)場接你?！?/br>
    “不用，平城下雪了嗎？”阮眠拉開窗戶，“b市好像天晴了。”

    陳屹也扭頭看了眼窗外，“今年沒下雪?！?/br>
    “平城好多年都沒下雪了?！?/br>
    南方城市不多雪，尤其是近幾年全球氣溫變暖，更是少雪，甚至冬天也不似零幾年那么寒冷。

    陳屹一直和阮眠通著電話，直到她出門的時候才掛斷，他洗漱完，拿著手機(jī)去樓下吃早餐。

    飯桌上，宋景問了他今天的安排，“等會先去趟眠眠mama那里吧，今年不在那兒過年，但總歸要去看看的?！?/br>
    陳屹也早有這個準(zhǔn)備，“我知道。”

    “禮物我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彼尉翱吹剿麩o名指上的戒指，問了句：“求婚了？”‘

    陳屹搖頭，“還沒?！?/br>
    宋景沒再問什么，只叮囑道：“凡事你心里要有個數(shù)。”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