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確認(rèn)了自己是喜歡女生的。

    至于男生，她沒喜歡過，也不知道。

    那是大幾的時候呢？

    陸寒芝記不清了，總之是有一次暑假回家，她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坐著寫作業(yè)，mama做完了家務(wù)，拿起遙控器調(diào)電視臺，一面調(diào)一面道：“現(xiàn)在的這些女演員都好漂亮哦，我就喜歡看她們演的戲，對那些什么小鮮rou、什么好帥好帥的男明星沒什么感覺?！?/br>
    “以前我就好喜歡看別的女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看著可精神了，芝芝，你也一樣，不要以為自己現(xiàn)在在讀書就不注意平時的打扮，穿著得體是一種禮貌，就算是學(xué)生，也不要把自己弄的邋里邋遢的?！?/br>
    陸寒芝在刷英語閱讀，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只發(fā)出一聲：“嗯。”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電視劇的聲音。

    “哎呀，這是徐影后嗎？她怎么跟年輕的時候一樣沒變?。恳蛔叱鰜須鈭鼍秃蛣e的女人不一樣，真好看。”

    陸寒芝閑來無事，順口接了一句：“mama，你喜歡看漂亮的女人?。俊?/br>
    旁邊沙發(fā)上的人點了點頭：“漂亮的女孩子，不光男人喜歡，女人也會喜歡的?！?/br>
    陸寒芝忽然停了筆，玩笑般地抬眼看去：“好巧，mama，我也喜歡漂亮的女生?！?/br>
    陸母只當(dāng)她是在附和自己的話，笑瞇瞇的，神情里不見半點異色。

    陸寒芝卻不知怎么，突然就將那句話說出口了：“mama，我的意思是，我以后想和一個女生一起生活，如果可以，我們?nèi)忸I(lǐng)證，像夫妻一樣互相攙扶走完一生?！?/br>
    這話一出——

    原本還看著電視的陸母面上笑容來不及收回，驚訝的看著她：

    “芝芝，你在跟mama說玩笑話嗎？”

    陸寒芝臉上沒有笑意，格外嚴(yán)肅的樣子：“不是，mama，我是認(rèn)真的?！?/br>
    “你同意嗎？”

    陸母足足愣了一分鐘。

    緊接著，她忽然抱著腦袋尖叫了一聲，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看著她，同她道：“為什么？你怎么會喜歡女人呢？你有什么問題？是不是那個姓翁的聯(lián)系你了？他給你灌輸什么思想了？他給你洗腦了？！”

    陸寒芝抽空說了一聲：“沒有，跟他沒有關(guān)系。”

    “那就是你身邊的人了？你最近交了什么朋友？不要相信他們的話，芝芝，你不可以相信這么惡心的東西，同性戀好臟，好變態(tài)！”

    陸寒芝：“……”

    她漸漸感覺說話變得艱難，尤其是對著母親突然變得敵視和驚恐的目光。

    “不是變態(tài)，mama——”

    陸母站起來，原地轉(zhuǎn)了幾圈，口碎碎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那個人，對不對？你是他的女兒，他害我，我以為我這一生已經(jīng)擺脫了他，沒想到到頭來，我的孩子也要像他一樣害我……芝芝，mama對你不好嗎？我好不容易供你讀了大學(xué)，你怎么可以這樣對mama呢？”

    “芝芝，不要再想這個問題，不要再跟我說這個事情，忘記它。”

    “你不喜歡女人，mama也不會讓你喜歡女人，你不能變得像姓翁的一樣惡心，他也是個連男人都玩的變態(tài)……你不可以，我絕不允許。”

    “陸寒芝！我絕不允許你變成那個鬼樣子！”

    到最后，陸母聲音尖利地沖到她的面前，一把掃開她的英語題，對她近乎吼叫一樣喊出這樣一句。

    我不允許。

    絕對不行。

    那是變態(tài)。

    ……

    陸寒芝回過神來，對姜玥道：“后來我沒有再跟她提這件事，她生病了，而我還沒有和你重逢，所以我覺得這件事無關(guān)緊要?！?/br>
    “可是……你知道她走之前對我說什么嗎？”

    “她說，芝芝，答應(yīng)mama，永遠(yuǎn)不要變成像你爸爸一樣的人好嗎？如果你變成了他那個樣子，就算我死了，你也別來我的墳上看我，太惡心了?！?/br>
    說到這里，陸寒芝的眼忽然流下了眼淚。

    她的聲音里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哪怕她將自己心底最深處從不曾示人的恐懼道出。

    甚至流著眼淚的時候，她的神情里也沒有悲傷。

    可是姜玥卻無端端感受到一種窒息。

    她一下子就理解了陸寒芝為什么不愿意入戲，因為她害怕去想象自己的母親像劇本里的一樣，對自己的女兒以愛之名施加她無法承受的傷害。

    她不想這樣去揣測已經(jīng)離開的母親。

    就在這時，陸寒芝又問：“如果……她還沒有離開，她會變成像劇本上寫的那種母親嗎？”

    姜玥抿了抿唇，下意識地回答：“不——”

    陸寒芝卻搶先回答了，她笑了一下，對姜玥說：“她會。”

    說出這個答案的時候，陸寒芝的眼睛明明是笑著的，姜玥卻在里面看見了沉沉的陰雨，似乎剎那間被那細(xì)細(xì)綿綿的雨絲纏進(jìn)靈魂里，滲出縷縷寒意。

    姜玥和她對視一眼。

    心揪了揪，想著，我的芝芝難過了。

    于是姜玥又抱過去，溫溫和和地問出一句：“芝芝?！?/br>
    她問：“你要公開嗎？”

    第70章 070

    “芝芝?！?/br>
    “你要公開嗎？”

    姜玥這話說得格外輕松,陸寒芝有一瞬間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可當(dāng)陸寒芝看過去的時候，又見到了她澄澈眼底的赤誠和認(rèn)真,于是陸寒芝倏然就意識到，姜玥沒有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