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果？”

    陳錯微微錯愕，因?yàn)檫@個答案，著實(shí)是他沒有料到的：“據(jù)我所知，鴻蒙果誕生于天地之間的小乾坤之中，但往往曇花一現(xiàn)，不可持久，如何能被種下？”

    他口中這樣說，心里卻不由驚訝，畢竟桃木劍與秋雨子，乃是他最早接觸的修行界人物，卻還有這般來歷。

    “你既知曉此物，就好解釋了。那鴻蒙果，實(shí)是先秦諸位仙宗立門的關(guān)鍵所在，固然難得，但只要時機(jī)合適，準(zhǔn)備齊整，一樣也能摘取！”殷洪似乎是因?yàn)橐呀?jīng)開了口，便不再有什么顧忌，甚至于話語中，還帶上了幾分傳授、講解的意思。

    陳錯瞇起眼睛，心底閃過了石亭桃源之景，以及當(dāng)初在那桃源中聚集的幾人。

    另一邊，殷洪又道：“你該是看過門中卷宗和文獻(xiàn)的，當(dāng)知道，在吾師……諸多仙宗的創(chuàng)教祖師，最初的修行道場，往往都有一個洞字，你可知為何？”

    這個口吻，宛如是考較自家?guī)熼T的后輩一般，卻從一個被封鎮(zhèn)之人的口中說出，著實(shí)有幾分古怪。

    但陳錯并不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思量片刻，已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須知，他們這一派的祖師赤jingzi，在古之卷宗中的道場，乃是太華山云霄洞，這也是云霄宗的名號來源；與之對應(yīng)的，先前與陳錯交手的殷郊，其師廣成子的道長則是九仙山桃源洞。

    現(xiàn)在，殷洪特意拿出一個“洞”字來問自己，其中含義，已是顯然易見。

    “那些道場實(shí)乃洞天？”

    “然也?！币蠛殡m不能點(diǎn)頭，但語氣中卻很是滿意，“洞天雖是心月照耀，已然不再依附于修士本尊，但畢竟是修行之人道路與道行的結(jié)晶，道日承載修行之道，心月照映心中之法，雖能獨(dú)立存在，但到底與修士相輔相成，因而不可久離，更何況是將洞天留在人間，自己飄然離去，除非……”

    “這與我之前所知的緣由，倒是有些出入，不過我當(dāng)初所得，本就支離破碎，缺少一些關(guān)鍵的細(xì)節(jié)，如果按著你話中的意思補(bǔ)充，倒是能說得通了?！标愬e已明其意，“按你之意，洞天能在開創(chuàng)之人離去后依舊維持，就是那鴻蒙果的關(guān)系？不過……”

    說到這里，他搖了搖頭。

    “太華洞天中，可不見有什么鴻蒙之果?！?/br>
    太華秘境本已瀕臨崩潰，是陳錯的師父道隱子耗費(fèi)道行，以自身福地強(qiáng)行續(xù)命，后面陳錯又在機(jī)緣巧合之下，心月照太華，意念參兩日，這秘境里里外外雖不能說了如指掌，但若說能支撐洞天獨(dú)存之物，那是斷然不會疏忽的。

    “是么……”殷洪的表情卻是一陣恍惚，“師尊洞天之中的鴻蒙果也已經(jīng)凋落了，一如世外諸天，也難怪那些人……”

    “難怪什么？”

    陳錯心中一動，心頭猛然狂跳，冥冥之中察覺到對方話中隱藏著莫大的關(guān)鍵！

    甚至于，連那連帶著的一股巨大威脅感，一時都顧不上了。

    “有些話，不可在太華洞天中說出，甚至不好在人間說出！”殷洪嘆了口氣，而后正色看向陳錯，“但能說的，今日我都會告知于你，也好讓你能進(jìn)一步保全太華傳承！”

    “保全？”陳錯眼皮子一跳，“這可不是什么令人欣慰的詞匯，世外莫非有什么人想要針對太華山？”

    “最好沒有需要你來保全之事，但世事皆有定數(shù)，將來之事著實(shí)難說?！币蠛椴⑽椿貞?yīng)這句話，而是將話題轉(zhuǎn)回鴻蒙果：“鴻蒙果，源于小天地、小乾坤，便具有鎮(zhèn)得一方天地的效用，更重要的是，此物可以鎮(zhèn)人念、鎮(zhèn)人念、鎮(zhèn)人思，無論遐思、想象、愿望，皆可鎮(zhèn)之！唔！”

    話至此處，祂忽然悶哼一聲，臉上浮現(xiàn)出幾分漆黑之氣，眼中更露出幾分驚容。

    陳錯一見，便動念鎮(zhèn)之！

    但這一次，他的意念卻只能透身而過，并不能協(xié)助殷洪鎮(zhèn)壓那詭異黑氣，反而被那黑氣纏上，要順著心念，侵入陳錯的真身！

    但隨著青光一閃，黑氣盡數(shù)斷裂！

    見狀，殷洪微微放心，隨即苦笑道：“不用白費(fèi)功夫，我等乃是世外神祇，靈根歸于世外，來到人間是靠著人世雜念受得rou身，稱之為受身，人念充斥五毒六賊七情，本就是最為污穢之物，若不得制止，遲早都要侵蝕受身，化作魍魎邪物！到時，吾等神念固然是歸于世外，但這具異化的受身卻要留在人間為禍一方！”

    “魍魎邪物？”

    陳錯心有所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在丘墟中捕捉的許多無形邪物，隨后問道：“所以你們才會對桃花仙出手，為的就是借助祂的力量，鎮(zhèn)壓身軀異變？”

    “不錯！”殷郊的臉上露出幾分疲憊之色，“那根桃木劍雖經(jīng)歷千多年的演變，但在本質(zhì)上依舊還有鴻蒙之氣，我等也不需要鎮(zhèn)壓一個洞天，無非是鎮(zhèn)住這具受身，因而才會對祂出手……”

    說到這里，祂的眼睛逐漸閉上，嘴里的話卻說得越來越快：“我今日透露之事，牽扯其實(shí)不小，已然不能多言，否則即便已被封鎮(zhèn)，但這具受身也會迅速異化，你且記住，若能得鴻蒙果、世外境、傳奇說，則三才齊聚，不光能保全太華，更能于世外立足……”

    三才？

    陳錯心頭一跳。

    “這個三才，與我所知的有些不同啊……”

    只不過，這個問題，殷洪已經(jīng)無法給他回答，這位殷商王子此刻重新閉上了眼睛，漆黑的紋路，已然爬上了祂的臉頰，不過隨著那雙眼睛閉上，這些紋路也都不復(fù)擴(kuò)張，有了消退的跡象。

    見狀，陳錯不復(fù)多言，心中咀嚼著對方之言。

    “當(dāng)初，庭衣曾與我說過立道三才，天者道標(biāo)，地者境界，人者踐行，三者齊全，方可有真正立道的機(jī)會。今日殷洪所言的，卻是天者鴻蒙果，地者世外境，人者傳奇說，截然不同，不過他說的這個三才，應(yīng)該不是立道，而是說要在世外立足，但世外何以需要立足？”

    思索之時，過去零零散散所得之世外信息，在這一刻都在陳錯的心頭閃過。

    “世外諸天、世外河境、世外之人、世外入侵、世外立足……”

    他更是想到了，一直以來，自己接觸到的，與世外相關(guān)的修士、神祇，乃至種種現(xiàn)象，無一例外，都是試圖要侵入凡塵，干涉人間，乃至還有要立地上之國，扭曲歷史的！

    “還有那神藏中走出去的黑衣道人，為何要執(zhí)意將人間封閉八十一年？乃至，昆侖呂氏也曾說過世外存有威脅之類的言語，其目的到底為何？”

    動念之間，有一個猜測從他心底蹦出。

    “那世外，顯然也不安寧，更不平靜，恐怕也是派系林立，利益紛爭不絕，但除此之外，這人間、人世肯定有他們所需要的東西，而且十分迫切，難道就是鴻蒙果？”

    這般想著，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殷洪身上，卻見此人的面孔漸漸模糊。

    “他當(dāng)年背叛師門，出爾反爾，不守承諾，其人所言雖不可盡信，亦不能無視，不過卻未曾來得及說完桃花仙之事，就重新沉睡，好在我多少有想法，但無論如何，都要做過一場，才能分明！這世外立足的三才之?dāng)?shù)，我雖不全，根基也不穩(wěn)，但當(dāng)下有些臨時的條件加持，卻足以體驗(yàn)一次！”

    .

    .

    在扶搖峰本尊與殷洪對話之后，遠(yuǎn)在壽春的主要化身，這時已令秋雨子將桃木劍放于桌上。

    看著那纏繞桃木劍上的黑氣，想著殷洪所言之魍魎與世外三才，陳錯隱約有了明悟。

    于是，他抬頭看了秋雨子一眼，忽的一笑，道：“如今回想起來，道長與桃花仙當(dāng)年也是我的引路人，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圈，要窺世外道，引路的依舊是君與桃花！”

    話落，他一把抓住了那把桃木劍！

    頓時，劍身震顫！

    與此同時，陳錯的額上，豎目張開，內(nèi)里波濤洶涌，傳遞出世外河境之音！

    廟外，那些被地脈撕裂的扭曲意志，驟然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