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對視了半天，杜立先繃不住了。

    畢竟方銘華見過尸山血海，真正自己動手殺過人，這點小壓力，方銘華還是不當回事。

    “方先生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是什么意思？”

    杜立用袖子擦了擦汗，目光有些閃躲。

    “說實話杜村長，我是信鬼神的。”

    方銘華一邊說一邊站起身，拿起杜立家角落的鐵鍬，放在手上掂了掂分量，一邊繼續(xù)道：

    “可在科學能解釋的范圍之內(nèi)，我是不信的，看杜村長的樣子，要是有這么大仙緣，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結婚，也沒有孩子呢？”

    方銘華早上特意讓人查了一下，五姓村也是在冀省范圍之內(nèi)，雖然交通閉塞，但是戶口登記還是能找到最近幾年的信息的，甚至人口數(shù)遠遠多于五姓村真實的人口數(shù)。

    最明顯的就是五姓村沒有多少老人，而登記中，老人數(shù)量卻頗為不少。

    愿意就是一般五姓村去世的人都不會往上申報，只有新增人口才會申報，所以多年積累，就形成了這樣的情況。

    而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方銘華依然沒能查到杜立有任何的婚姻信息或者是子嗣，這讓方銘華有點奇怪。

    族長其實就是子承父業(yè)，除非這一任族長沒有下一代，而現(xiàn)在杜立的情況，估計就是以后杜家的族長，連這個村長名額，要在杜姓內(nèi)部公選了。

    而且拋開族長村長這些不說，這些農(nóng)村人最重傳承的，要不然不可能五姓村這么多年的人口增長率還不是負值，出現(xiàn)一個杜立這樣的人，就很奇怪。

    最關鍵的是，方銘華昨天來到杜立家里，一切都是井井有條，根本不像一個男人獨居的樣子，當然，也可能是特意收拾過了，很多東西都被打包在角落，就像是杜立要出遠門一樣。

    而這個年紀的人，就算是死，也講究個落葉歸根。

    出遠門，杜立能去哪？該不會是想自殺吧？

    那這樣的話，到底又是為什么呢？

    有些事就是怕聯(lián)想，這么一串線，方銘華就有點明白一切的原因了。

    當您什么杜立遇到高人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子虛烏有，但是杜立具體是為了什么，方銘華就也不清楚了。

    又走回桌子前，方銘華坐在凳子上，眼神也又回到杜立身上。

    “杜村長，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也給這么多杜姓人一個解釋？”

    杜立的臉上大汗津津，顯然已經(jīng)是在崩潰的邊緣了，身體不斷的顫抖著，眼神卻是下意識的往邊上瞟。

    就在方銘華彈最后一下煙灰的時候，杜立忽然暴起，直接就要往邊上的墻上撞。

    “杜立！”

    幸好楊峰眼疾手快，猛的跳上桌子，一把將杜立拉了回來，按到了座位上。

    被楊峰拉回來的杜立頓時情緒崩潰，這么一位發(fā)須皆白的老人，居然就在方銘華面前開始嚎啕大哭。

    “造孽啊！”

    杜立的手狠狠地捶著桌子，眼神里滿是怨恨。

    方銘華這會兒也不著急了，人自殺的勇氣一般就只有一次，更何況，楊峰就站在杜立身后，諒杜立也玩不出什么花樣來。

    差不多半個小時，杜立的情緒才平復下來，但雙目中已經(jīng)是死氣沉沉，再也沒有剛才那些光彩了。

    “說說吧，杜村長?！?/br>
    方銘華用腳踢走了一地的煙頭，這才抬頭看向杜立。

    “都是我的錯，我當年不該撒這個謊的?！?/br>
    杜立的眼神流露出幾分后悔，但是卻也頗有幾分無奈。

    “當年我其實并沒有得病，也沒遇上什么方外高人?！?/br>
    不用方銘華詢問，杜立自己開起了腔。

    “說起來我們家也夠慘，從我爺爺那輩開始就是族長，一輩三個孩子，我爸甚至還有個弟弟活下來，可是到了我這輩，兩家，六個孩子，活到四十歲的，就只有我一個?！?/br>
    方銘華在一邊聽的心臟也是時不時的劇烈跳動一下，百分之八十多的死亡率，實在是有點恐怖。

    “后來在我四十歲那一年，我已經(jīng)是族長了，雖然不知道是否會發(fā)病，但是也沒有人有異議，畢竟我叔叔還在，哪怕我死了，也暫時輪不到他們上位。”

    “有一天早上，我忽然覺得頭疼，我開始慌張，覺得自己是不是發(fā)病了，我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叔叔，還有村里幾個老人，自己就悄悄的出了村，想去縣里看病。”

    “那時候我也是個年輕人，況且總有人說外面現(xiàn)在很好，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也好奇?！?/br>
    方銘華點點頭，那時候應該正是剛剛00年01年的樣子，整個華夏的面貌用煥然一新來形容絕不過分。

    “當時也沒什么交通工具，我只能走著過去，走到一半，我就覺得腦子不疼了，可我還是害怕，就一直走到縣醫(yī)院?！?/br>
    “說起來也是好笑，當時我已經(jīng)沒錢了，餓暈在了縣醫(yī)院門口，人家怕我出事，才給我免費體檢了一下?！?/br>
    “最后的結論是，身體健康，可能有點感冒，釣了一天吊瓶，又給我買了點吃的，就讓我自己回來了。”

    方銘華能看見杜立的臉上到現(xiàn)在還有幾分劫后余生的慶幸，不難看出，當年身邊有五個兄弟都死在這種病上，給了杜立多大的打擊。

    “后來我回了家，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叔叔，但是由于我去的時間太久了，他們都覺得我在路上出事了，所以已經(jīng)把這件事告訴了所有村民。”

    “等到我再回來的時候，村子里已經(jīng)是人心惶惶，我們家一家死了六個人，所有人都害怕，我見不得那種村子里一個個人死氣沉沉的場面，所以我決定撒個謊，也就是方外之人的事情?！?/br>
    方銘華點點頭，杜立這倒也不算是為了自己。

    “事實上那兩年除了我們家，每家死人都很少，我想著說九九八十一個，可后來又覺得太多，容易讓他們失去希望，思前想后，我變成了仙人，我說，七七四十九個人之后，村子就能回歸正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