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話說出口的剎那,周圍的嘈雜和喧囂一齊消失不見。 只有砰砰的心跳聲出現(xiàn)在耳膜和胸腔里,像敲鼓一般,興奮和緊張隨著鼓點的震顫著蔓延到四肢百骸。 尤漣蜷了蜷手指,此刻他眼里只看得見宮鶴。 他又說了遍,像強(qiáng)調(diào),又像是再次確認(rèn)自己的心意:“宮鶴,我喜歡你?!辩晟难劬ξ⑽l(fā)亮,上揚的唇角掛滿笑意,呼吸急促,他激動又緊張。 宮鶴瞳孔收縮,目露驚詫。 他垂眼和尤漣對視,因為實在靠得太近,以致于他能清楚地看到尤漣眼中的自己,鼻尖微動,充斥鼻腔的百合清香里混著一絲與清新二字完全不搭邊的濃郁氣味。 有點像玫瑰。 他想,這才應(yīng)該是尤漣真正的信息素味道。 “為什么突然表白?”宮鶴很快平靜下來。 “喜歡就表白了啊,我轉(zhuǎn)學(xué)本來就是沖你來的,而且我也知道你為我做的事了。” 越說,尤漣唇角的弧度就越大,像是發(fā)現(xiàn)了對方的小秘密,忍不住有些得意,“我知道你一直默默地在幫我補(bǔ)習(xí)?!?/br> 宮鶴沒吭聲,神情看起來像在思考著什么。 尤漣看著宮鶴的眼睛,又說:“我還知道這個補(bǔ)習(xí)從初三一直到高三都沒有停過,我哥已經(jīng)全告訴我了。所以,你一直在關(guān)注我,一直都喜歡我,對不對?” 雖是問句,但尤漣的神情和語氣都非常篤定,“從小你就喜歡我,我知道?!?/br> 除了因為想把他養(yǎng)廢而對他千百般溺愛的詹雅婕外,宮鶴是對他最好,也最用心的人。 聽尤漣提起小時候,宮鶴的眼神霎時變得有些微妙。 他問:“你知道?” 尤漣想也不想地點頭:“是啊,我知道?!?/br> 想通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以前他的腦子都用在玩上,沒什么談情說愛的神經(jīng),所以宮鶴的離開和冷淡令他以為宮鶴不喜歡自己,但現(xiàn)在他可以肯定——宮鶴一直都喜歡自己。 然而,這句語氣再輕松不過的話,對宮鶴來說卻比一柄劍還要鋒利。 他定定地看著尤漣,深黑色的眼里仿佛有什么在掙扎翻滾,過了一會兒,才趨于平靜。 在背后攥了許久的拳頭松開,宮鶴聲音冷淡:“你弄錯了?!?/br> 尤漣一頓:“弄錯什么?” “對你好是因為你和我有婚約,我有責(zé)任對你好。幫你提成績是因為我不希望未來跟我結(jié)婚的人連大學(xué)都考不上?!?/br> 宮鶴垂下眼,神情被長長的睫毛遮掩,“會很丟臉?!?/br> 從下午一直到晚自習(xí),尤漣都安靜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 老師一共發(fā)了六張試卷的作業(yè),他默不作聲地全寫完了,上課時把試卷壓在老師講的試卷下偷偷寫,下了課就光明正大地寫,一步都沒有離開過位置,眼神也沒有往左邊瞥一下。 放學(xué)鈴聲響起,他沉默地站起身收拾書包。 “尤哥!數(shù)學(xué)最后一個大題給我看一眼唄,我寫完了,但總覺得不怎么對?!苯R拿著試卷走了過來。 尤漣背上書包:“作業(yè)都在桌肚里,自己拿?!?/br> 說完,他垂著頭大步走出教室。 江伯賀看看尤漣的背影,又看看還坐在位置上的宮鶴,扭頭給了傅歡一個眼神:他們怎么出去一趟回來就這樣了? 傅歡聳肩:我哪知道? 江伯賀猶豫了會,小聲喊:“鶴大佬?” 宮鶴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江伯賀縮縮脖子,回到位置后沖傅歡攤手:玩了,事情大條了。 傅歡伸手在嘴前比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另一邊,走出教室的尤漣用力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鼻尖很快變得通紅麻木,心肺也冰冰涼涼,但他卻像感覺不到冷似的不停做著深呼吸,直到上了車,才捂著發(fā)疼的鼻子窩進(jìn)座椅。 “少爺今天去哪?” “我哥那?!?/br> 尤漣甕聲甕氣的,鼻音有些濃,“把后面的窗開開,我透不過氣了。” “要去醫(yī)院嗎?” “不用。” 尤漣吸了吸鼻子,看向遠(yuǎn)處的高三教學(xué)樓,“醫(yī)生治不好?!?/br> 來到青檀園。 一進(jìn)門,尤燦就發(fā)現(xiàn)了尤漣的不對勁,尤漣本身也沒有遮掩,全表現(xiàn)在臉上。 尤漣進(jìn)門時尤燦正在吃夜宵,見狀,他試探地問道:“要一起吃點嗎?項錚熬了山藥大骨湯。” 尤漣“嗯”了聲。 他把書包隨意扔到沙發(fā)上,坐到尤燦對面,接過盛好湯的碗抿了口。 熱意驅(qū)走寒冷,尤漣動了動手指,覺得渾身都暖了起來,就是鼻尖的疼有一半轉(zhuǎn)化成了癢,變得又疼又癢,不怎么舒服。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尤燦放下勺子,看著尤漣。 “我跟他表白了,然后他說他不喜歡我,對我好是因為跟我有婚約,幫助我學(xué)習(xí)是因為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另一半是個連大學(xué)都考不上的人,他會覺得很丟臉?!庇葷i平鋪直敘,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 尤燦輕聲問:“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 “不知道?!?/br> “我不認(rèn)為他說的是真的。三年多,換成天就是一千多天,如果他——” “哥,不用說了?!?/br> 尤漣打斷尤燦的話,“無所謂,他到底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都沒有關(guān)系,真的沒什么關(guān)系。唔,項錚哥燉的湯真好喝?!?/br> 尤燦聞言蹙起眉。 嘆完,尤漣垂著眼輕聲說:“不過是回到原點罷了?!?/br> 說完抬起臉,彎著眼扯了扯唇角,“我本來就覺得他不喜歡我,現(xiàn)在不過是證實了我的想法而已,而且說開了也好,現(xiàn)在他知道我喜歡他了,以后我追他就更方便了,不用藏著掖著,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br> “說實話,想想我覺得我還挺慶幸的,現(xiàn)在我有半年的時間可以追他,要是他去了大學(xué),那時候尤正勛都沒了,我一沒后臺,二捐不起樓,他的衣角我都摸不到?!?/br> “漣漣……” 尤漣低頭吮了口大骨棒里的骨髓,吃得嘴巴油亮亮的:“最妙的是我再也不用擔(dān)心臉了,反正都丟完了?!?/br> 他自顧自地說著,“我待會回房間就給他打電話,讓他以后每天晚上都跟我連麥寫作業(yè)!不喜歡我又怎么樣,還不得聽我的、對我好?好啦,哥,我沒事,我好著呢?!?/br> 把碗里的湯一口喝光,尤漣拿了書包就往臥室跑:“我先回房寫作業(yè)了,你吃完早點睡,晚安!” 不等尤燦開口,尤漣就跑回臥室鎖上了門。 偌大的空間內(nèi)僅剩下自己一人,憋了半天的情緒終于忍耐不住,一齊往胸口和頭頂沖,鼻頭又痛又癢,鼻腔里也酸酸漲漲,尤漣扔了書包,整個人往床上一跳。 臉埋進(jìn)膨軟的被子,他握著拳一下下往床上砸。 去你媽的不喜歡! 去你媽的考不上大學(xué)! 去你媽的丟人! 老子光芒萬丈!老子世界第一好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不光有顏還有錢! 臉上蒙著的被子濕了,他就換一塊地方繼續(xù)埋臉。 被子在他的拳打腳踢下變得皺巴巴的,床單也被扯得亂七八糟,兩個枕頭早就飛了出去,一個砸中電腦,另一個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最后他捏著被角往身上一蓋,把自己整個包進(jìn)狹小的黑暗。 在靜到極致的黑暗中,尤漣的呼吸慢慢平穩(wěn)下來。 腦袋兩邊的被子還在漸漸變濕,濕一塊,他就挪一個位置。 只要我挪得夠快,眼淚就與我無關(guān)。 我不可能為宮鶴那個狗東西哭,不存在!不可能! 直到在被窩里悶得實在受不了,尤漣才一把掀開了被子。 他眼眶通紅地坐在床邊,深深地呼吸新鮮空氣,過了好一會,他從口袋里摸出手機(jī),找到宮鶴的號碼,然后想也不想地按下通話鍵。 電話被秒接起。 尤漣搶先開口:“作業(yè)寫完了嗎?”嗓音沙啞,帶著濃重的鼻音。 “尤漣,你——” “我就問你,作業(yè)寫完了嗎?” 對面頓了下:“還沒有。” “連麥,我,未婚夫?!?/br> 尤漣拿濕巾擦了紅紅的眼睛,“查崗,就現(xiàn)在,懂?”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請欣賞來自尤老師的強(qiáng)制愛。 請宮鶴選手做好準(zhǔn)備。 第12章 尤漣從來不是一個會獨自舔舐傷口的人。 他也想變得成熟穩(wěn)重,但實在做不到。因為他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大男孩,從小在糖罐里長大,習(xí)慣自己的喜怒哀樂被知道,被在意,被關(guān)心。 就像現(xiàn)在。 他本想大哭一場,把心里的失落和委屈都哭出來就算了,可等他哭完,環(huán)顧空蕩的房間,無人關(guān)心,無人慰問,無人知曉,心上頓時又覺得空落落的,反而更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