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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仙_分節(jié)閱讀_87

    此時俞檻正提議他到京城走一趟,看看俞家本家子弟中有沒有合意的,樂令卻淡淡笑了笑,在他肩頭輕拍一把,將一道神識拍進他體內(nèi):“我與你有緣,自然要在你家中挑弟子。本家也好,別的分支也罷,都沒有這緣份。眼下雖然暫時沒有合適的弟子,但你久后生育兒女,其中說不定有身具仙緣的,我只等著緣份到的那天?!?/br>
    等我手刃仇人,不必擔心湛墨跟著我會被人設計陷害,就回來讓你家生下這個孩子。

    樂令既然要走,也要有走的布置。臨行之前他特地取了大筆金銀留給俞檻,又在他家中布下九返七元陣聚斂氣運,好讓俞家家業(yè)興盛,以償將來奪人子的因果。

    待諸事安排定,他便馭劍乘風,決然起身往向東南飛去。日夜兼程十數(shù)日,他曾十分熟悉,如今卻已有些陌生的羅浮終于出現(xiàn)在眼前。

    83

    83、第章 ...

    樂令的劍光停在山門處,一道真炁便已點到山外那層迷惑外人的陣光上,與護山大陣相連。他下山次數(shù)雖少,這陣法卻是維護了不少回,真炁送入之后,便十分熟練地調(diào)轉那道真炁去勾連陣光中那點禁制。

    然而那道真炁探入陣光內(nèi),他便立時發(fā)覺陣法有了些變化。

    原本他閉著眼也能讓真炁流轉成形,與陣法相融得天衣無縫,叫那護山幻陣自動打開一片入口。可是這回碰到陣法時,他卻覺著氣息流轉澀滯,眼前看似平靜的陣光中多了數(shù)點突兀靈氣,堵住了他真炁運轉的道路。

    尚未觸到那點橫亙在前的阻礙,樂令便猛然掉轉真炁,腳下飛劍一沉,往下落了幾丈。

    就在他剛剛退開之處,一個無形無質(zhì)的牢籠已從陣中爆開,鎖定一片空氣后卻又悄然消失。眼前處處青碧的風景忽然轉為森然,空中無聲無息地浮出了兩名尚未筑基的修士,在空中尋找了一處,低頭對著他喝道:“何人竟敢擅闖羅??!”

    這兩人年紀都不大,又穿著外門弟子的衣著,他自然不認得。然而有人總比沒人強,樂令從懷中掏出身份玉牌在二人面前晃了晃,端起了掌門真

    傳的架子:“我是步虛峰秦朗,受華陽道君之命出山采購丹藥,今日回來繳旨,汝等還不引我進山!”

    景虛真人已死的事全山門都能知道,獨他這個出山六十年的弟子不能知道。問道、明性兩峰早已沆瀣一氣,萬一他哪里露出破綻,讓人把譚毅之死聯(lián)想到他身上,朱陵、洞淵這對狼狽為jian之徒正好有了借口除掉他這個前掌教的傳人。

    虧得來之前做了準備,不然有云錚背后說一句什么,洞淵真君便能隨手殺了他。

    樂令心思電轉,臉上卻只做出一副傲岸之色,將金丹修士的威壓放出去壓制那兩個小子:“我是掌教真人的親傳弟子,又是負法旨下山,你們還不趕快打開陣法迎我入山!”

    那兩個外門弟子被他的氣息壓迫得支不起脖子,身形都有些佝僂,卻還是不肯帶路:“什么掌教真人!我羅浮劍宗的掌教是朱陵真君,他老人家只有一位弟子,秦休秦真人!就是秦真人的真?zhèn)鞯茏忧劐鰩熜忠苍陂]關結丹,你究竟是什么人,連我羅浮掌教是誰都不清楚,就敢冒稱是掌教真君的弟子!”

    文字功夫鋪墊一陣子,他就可以從這幾人口中聽到景虛真人已亡故的噩耗了。樂令滿意地沉下了臉,將眉頭一皺,目光冷利地在兩人面上逡巡了一圈:“胡說!誰不知羅浮掌教是我?guī)煾妇疤撜嫒?,怎會是問道峰的朱陵太師叔……?/br>
    他將真炁在經(jīng)脈內(nèi)用力撞了一下,臉色便白了幾分,身形也有些不穩(wěn)。正考慮著要不要流幾滴眼淚加強氣氛,眼前陣光又是一陣浮動,從中走出一個頗為眼熟的身影:“秦師兄……秦師叔,想不到幾十年沒見,你竟已結成了金丹……”

    樂令臉上仍舊維持著精細入微、跌宕起伏的表情,腦中卻已浮出眼前之人的身份。此人曾和他在門內(nèi)大比上交過手,正是問道峰弟子,好像叫做陸正源。當時他雖勝了這人,后來倒把筑基丹給了他,應當是恩多于仇吧?

    陸正源的態(tài)度也說明他想得不差。他驚訝得臉色扭曲了幾回,終于還是露出一絲笑意,低頭拱手:“恭喜秦師叔結成金丹!”

    樂令一把扶起他來,焦急萬分地問道:“陸師侄,我?guī)煾冈鯓恿耍磕莾蓚€弟子怎么說朱陵太師叔才是掌門?”

    陸正源拉著他的手進入陣中,而后落在問道山關之下,棄劍步行,邊走邊細細講解了景虛真人之死的真相。這些事譚毅早都說過,樂令還是聽得極認真,唏噓道:“當日我受命離開羅浮,卻不想這一去竟是永訣。早知如此……”他拿袖子蘸了蘸臉上淚光,低頭說道:“多謝師侄告知此事,我要先去拜祭師父,請師侄自便吧。”

    陸正源倒十分承他當日那粒筑基丹的情份,見他傷神至此,也有些同情:“師叔且去拜見景虛掌門吧,我去萬象殿為師叔登記,注明你回來的事。不過自掌教真君和秦真人他們搬入步虛峰后,原本步虛峰上的弟子都分到其他各峰。當時秦師叔你不在,暫時就沒有安排,等我去問了秦真人,回來再告訴你?!?/br>
    好一招釜底抽薪。把步虛峰的內(nèi)門弟子打散送到各峰,以后別說沒出息,就是有再大的出息也成了旁系弟子,再也沒有了執(zhí)掌步虛峰的資格。而他在外尚且受人追殺,池煦在門內(nèi)的日子定然更不好過……

    他自己尚且自身難保,還去想別人做甚。

    樂令取出飛劍化光而行,掠過各主峰,直至北方最遠處,也是羅浮最荒涼冷僻、形同墓場的蒿里峰。歷任掌門所葬之處皆在山中,葬后封閉墓xue,靈位卻是供在步虛峰正殿。而池煦正在景虛真人那座墓旁結廬而居,這里地方荒僻,又沒有什么靈氣,不是修行的地方,倒是可惜了一個金丹宗師。

    池煦并不在草廬里,樂令并未多找,直接落到墓前,舉袖擦了擦本就潔白如玉的石碑,就此跪在墓前。雖然此時沒人看著他,但跪都跪了,態(tài)度神情也要做得經(jīng)得起人看,于是醞釀了一陣,淚水便滾滾而落,伏身低聲喃喃:“弟子不孝,早不能回到門中,竟無緣見師父最后一面……”

    他哭了一陣,空中忽地傳來一聲低嘆:“罷了,你回來又能怎地……”

    樂令身形一僵,真不想會有這種意外地的驚喜——他方才一直盤算著怎么和華陽道君解釋在外呆了六十幾年的事,眼下竟就聽到這老道的聲音。聽這話外之音,華陽道君豈止是不怪他沒買藥回來,連他幾十年不返的事都不打算問了。

    他連忙轉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從身上解下那枚法寶囊,雙手捧到頭頂:“這是道君賜下的寶囊囊,那顆還魂駐魄丹也在其中。本該早些回來獻上,只是路上不幸遇到了個像太華宗李含光那樣的女人,為了避她,不小心落入一片廢棄水宮,前些日子才得脫出……”

    樂令掌中一輕,法寶囊已不知到了何處。華陽道君帶著淡淡怒意的聲音倒是從虛空中傳來:“還有像李含光那樣的人?她是什么來歷,叫什么名字,當時的情況你都細細說來。”

    “是!”樂令也不客氣,將朱紱之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只是隱瞞了她與宋崇明的關系,又把買藥歸來后被譚毅圍堵之事改成了被朱紱派來的手下圍堵,后來因緣巧合投入水宮,卻被機關困住不能回來。

    宋崇明手里那玉俑必須是他的,這人也只能死在他手里,不能讓華陽道君提前生疑。

    這件事說罷,空中靜默了一陣,忽地又響起了那道帶著淡淡倦意的聲音:“你的事我會關照,不會叫你和池煦一同住在這種地方的。你們兄弟暫時分開,以后還有在一起的時候,你要記著自己的身份,記著景虛對你的期望?!?/br>
    樂令立刻伏身應道:“弟子知道,弟子絕不會辜負師尊的期望,定能成為池師兄左膀右臂。”

    華陽道君那里再沒了聲音,樂令身前地面上卻放了一枚法寶囊,里頭不僅有許多塊上品靈石、幾枚裝靈草的玉盒,還有一套寶光暗透、質(zhì)地輕軟堅韌的上品仙衣。

    幾十年沒穿過正經(jīng)法袍,這件衣服來得倒真正好。他向著虛空拜了一拜,看著峰上無人,便將那件新買的衣衫褪去,取了法寶囊中那件深衣替換。

    那深衣才披上身,他便覺著頭頂天色變異,空中靈氣也向遠處灌涌,不由得抬頭看去。只見南方大日照耀之處,一團燦若丹朱、外罩金光的云霞在空中盤繞聚結,若漩渦般不停轉動,將漫天靈氣都吸納其中。

    那片丹云越結越大,漸有十數(shù)畝大小,形狀亦不像開始的模糊無定,而是結成了猙獰的貔貅模樣,在空中盤桓不去。樂令直起上半身,十分嚴肅地盯著那丹云盤旋之處,辨認到底是哪一峰的弟子在結丹。

    風云之聲籠罩四野,刮得他耳邊呼呼作響,竟連落下的腳步聲都不曾聽見。直到一聲微含不確定的“師弟”傳入耳中,他才終于將注意力從那片丹云上拉回,轉而望向那叫聲傳來處——

    半山枯草老樹掩映之下,一個面容削瘦、身形清減,姿態(tài)卻仍舊雍容閑適,猶似昔日在步虛峰主持大局的青年修士正拾步向他走來。他的臉容削瘦了幾分,身形也清減得厲害,唯有一股自胸中透出的溫和淡定不曾折損,對著樂令點了點頭,微笑著說道:“秦師弟,你回來了?!?/br>
    樂令離開門派這六十幾年似乎只是不值一提的短暫時光,他們所在的這片荒山草廬也似乎還是當初的云笈殿。池煦從容地走到樂令面前,一把拉起了他,并將他胸前堆出一片褶皺的衣襟解開重系了一回。

    樂令的心神徹底從那片丹云中拉了回來,搶過衣帶說道:“我自己來就好,師兄你……”你是怎么把自己混得這么慘的?

    池煦卻毫不在意地系好了衣帶,又替他撣了撣膝上浮土,抬起頭來微微一笑:“還未恭喜師弟結成金丹。道途漫漫,但成丹之后便有六百年壽元,法術神通亦不是筑基可比。愿師弟毋為外物滯心,早日得成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