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仙_分節(jié)閱讀_95
91、第章 ... 池煦果然已經(jīng)知道他修魔功的事了。樂令聽了他這話,倒也不算太吃驚,反倒有種他終于肯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的感覺。這些年他在池煦面前使用過數(shù)回魔功,那時不管他是昏著醒著,也難保不查覺一絲半絲??墒撬恢背聊?,連問都不曾問過此事,也就說明池煦并不打算因為此事就把他當(dāng)作敵人。 樂令心中有了定數(shù),才垂下頭,故作遲疑地問了一句:“池師兄是何時知道我會魔功的?既然你知道我與魔修有關(guān),為何不鋤魔衛(wèi)道,趁我法力低微時……” 池煦頭也不回,手卻向后伸了伸,極為準(zhǔn)確地搭到了樂令肩上:“早在魏郡那時候就知道了。不必胡思亂想,你就是在外頭學(xué)了什么,難道還不是我?guī)煹芰恕_@些事只有我知道,不曾告訴過任何人,你以后和人動手時也小心些,不要露了馬腳?!?/br> 肩頭那只手的溫度直透肌膚,樂令似乎受不住那手上傳來的壓力,身體微微顫抖,盯著他的后腦反問了一句:“你我相處又不久,師兄為何這樣信任我?” 池煦依舊泰然自若地答道:“誰說你我相處不久。你入門也有百余年,咱們在山上朝夕相處,當(dāng)初在文舉州還曾救過我一命,這些年點點滴滴,我都心在心里。俗世都說‘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可知你我?guī)资晗嗵幰咽菢O長的了,哪有不信任的道理?!?/br> 白頭如新,傾蓋如故,可不是這么個道理。他認(rèn)識秦休兩百年,一腔心血都潑到了他身上,替他堆出了元神真人的修為,卻不料到頭來將性命都送到了他手上。而池煦與他素來是點頭之交,在羅浮同住了沒幾年,知道他修魔后卻一直緘口不提,仍舊當(dāng)他是親師弟…… 也是他糊涂了,秦休如何能與池煦相比。 若當(dāng)初秦休光明正大地帶人上門討伐他這魔修,哪怕是見面便當(dāng)胸一劍劈死了他,甚至打得他形神俱滅,只怕他的怨恨都不會有這么深??汕匦葜懒怂纳矸莺?,卻是一字不提,背地里又與云錚勾結(jié)上,直到準(zhǔn)備完全,還施了一回美人計,在他二人云雨途中叫云錚背后偷襲,自己又趁他對付云錚時親手暗算了他。 而池煦今天給他的,卻是絕對的信任。 論根骨資質(zhì),池煦也絕不差于秦休,人品更是強上不知多少。樂令不知不覺將這兩人比較了一番,連馭劍飛行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有池煦在前面引路,一路又按著他的肩頭沒容他掉隊,不然這半天發(fā)呆下來,早就撞上正細(xì)細(xì)搜尋他們的朱紱等人了。 直到一名金丹傀儡幾乎撞上他們,池煦一把將他拉到身旁,按低劍光避到谷里,樂令才回過神業(yè),低嘆了一聲:“師兄這一步走錯了,咱們應(yīng)當(dāng)趁著敵人分開,先拾掇了這個落單的。這里的男修皆是太華宗那時那種傀儡,沒有靈智,只要不是元神修士,咱們兩人對付一個易如反掌?!?/br> 池煦卻只包容地笑了笑,并不提方才他走神到不知往哪飛的事,只問起了眼下的情勢:“這些人都是傀儡?那幾名女子中,莫非有鬼道女修?宋崇明也曾經(jīng)歷了太華宗那場大劫,就為了與你有過一點嫌隙,竟不惜引了那種邪物相助……” 他眼中怒火一點點燃燒起來,將眼前的事和當(dāng)初景虛真人之死聯(lián)系到了一處,不只是對那幾名女修和傀儡,更是對宋崇明生出一股強烈的憤恨。他已是明性峰真人云錚的親傳弟子,不僅暗地謀劃殺害同門,甚至勾結(jié)這些害人不淺的邪物,將他們弄到這常有凡人和修士往來的地方,也不知已害死多少無辜了! 若說方才他還升起過一絲避開這群人回山的念頭,此時卻都化作了冰冷殺機,回過頭來看了樂令一眼:“這里也算是羅浮屬地,鋤去危害本門之物正是我輩的責(zé)任。師弟可愿與我一同殺了那些鬼修,和他們手下的傀儡?” 樂令拱手答道:“求之不得。” 這些人物他本來就不打算放過,得了池煦相助,卻是他占了便宜。 他們兩人便一同起身,這回一改方才躲躲閃閃的作風(fēng),直向著有人飛行去殺去。朱紱那里因折了一具尸傀,已知道了他們兩人的存在,更猜到他們兩人的大體修為,防備得更是周密。他們兩人在谷中繞了許久,也只又尋隙殺了名金丹傀儡,倒是把宋崇明另一名妾侍也順手殺了。 可朱紱的修為就不下元神,再加一具金丹、一具元神傀儡,他們兩人再加上云錚都難討了好去。真要殺朱紱,只能把主意打到宋崇明那具尸體上。樂令悄然看了池煦一眼:即便到了這個時候,池煦的神色依舊磊落,態(tài)度依舊從容,可見心中已有定數(shù)。池煦是個聰明人,更是不容易糊弄,與其煞費苦心地瞞著他,倒不如干脆和他交個底。 池煦對他如此包容,也值得他推心置腹以待。樂令眨眼間便打定主意,直面池煦從容說道:“池師兄,宋崇明已被我殺了,尸身與他的一名妾侍存在一處地方,方才一直忘記告訴你。眼下我倒有個法子殺了那鬼修,只是要用他的尸身一用,你肯答應(yīng)么?” 池煦連眼皮都不抬,只問了一句:“殺也就殺了,那尸首你打算怎么用?” 他為人一向護(hù)短,當(dāng)初為了司鄴被殺,就能殺了仇人后千里迢迢上對方門派問責(zé)。如今別說宋崇明勾結(jié)鬼修設(shè)伏在先,就是平白被樂令打殺了,他也不打算為了別人而指責(zé)自家?guī)煹艿牟皇恰?/br> 既然有了池煦不問是非的支持,樂令動手時便方便了許多,除了云錚的存在還不能透露,其他的就都不用遮遮掩掩了。他便吩咐云錚將宋崇明與那女修的尸身一并扔出,勉強控制著其上粗糙的魔種,讓他們擺成最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的姿勢。 只有這些還不夠周全,還要花些手段才能讓朱紱失去理智,才有機會把她單獨困住,不叫那兩具傀儡出來礙事。 他所有安排,不過是動動念頭的事,倒是兩人動身飛過去的速度慢了些。宋崇明那具rou身往外一扔,朱紱便已感到了他的氣息,腳踏浮云往那里飛去,速度遠(yuǎn)過于樂令、池煦二人。 她本來就有天君修為,等閑陽神真君也不是她的對手,更不必提金丹修士。只是當(dāng)初她離開本界進(jìn)入凡間時,恰巧附于宋崇明身上,為了方便起見,便指點他修行,借他的身份掩飾自己。時日久了卻生出情愫,寧可承受暫時失去修為的風(fēng)險,也要得一副rou身與宋崇明雙宿雙棲。 數(shù)十年前宋崇明為了她取得玉俑,重新轉(zhuǎn)世,總算得了副活人rou體??赊D(zhuǎn)生之后受了rou身陽氣壓制,這些年修為一直不曾完全恢復(fù),現(xiàn)在也不過略強于那些元神上關(guān),還不曾脫胎出竅的真人罷了。 朱紱一面飛行,一面向著宋崇明氣息傳來處呼喊:“崇明,崇明!” 不只是呼聲無人回應(yīng),越往宋崇明所在處飛去,妖氣便越重,分明就是那個宋崇明新寵的妖修添香的氣息。比起池煦與樂令兩個外人,倒是宋崇明與其他女人在一起的事叫朱紱更為煩心,干脆丟下尸傀與未知身份的敵人不理,專心往那方飛去。 腳下白云尚未落地,她便看到了宋崇明與添香二人緊緊摟在一起,赤身伏在地上親昵的景象。那兩人似乎并未感到她的到來,依舊偎在一處,呼吸聲隔著不過數(shù)十丈的距離清晰可聞。似乎還有些曖昧得令人心跳的聲音,不知是從下面那兩人處傳來,還是她自己胸中透出。 朱紱勉強維持著端莊大方的笑容,按落云頭站到了兩人身旁。然而宋崇明仍似不曾發(fā)覺她似的,只顧伏在添香身上徐徐動作,從添香身上還有血腥氣散出,令這場景平添了幾分香艷。任是朱紱再自矜身份,也氣得頭腦發(fā)昏,一把抓向宋崇明,要將他從別人身上弄開。 手指碰到那具光裸的身子時,一股非陰非陽的奇異力量便順著向她經(jīng)脈中攻去,朱紱欲抽手后退,小葬五行陣便沖天而起,將她困在陣中。人身亦有五行之分,這副rou身卻比不得純由陰魄構(gòu)成的鬼軀,在陣法照映下,竟顯得有些遲鈍。 她的rou身遲鈍,神識卻不遲鈍,一道神識勾連法寶囊,先將一枚形如玉瓶的法寶扔出;而后一手抓住宋崇明,將他和添香強行分開。 那法寶中涌出濤天白浪,然而才沖出瓶口,辰未兩地便有渾厚土光涌上,將那股水流鎮(zhèn)壓至地下,玉瓶也化作死物滾落。朱紱吃了一驚,顧不得逼問宋崇明為何不理她,又取出一枚黑色小鼎,真炁打入,那鼎蓋便自己揭開,無數(shù)道陰魂從中咆哮著飛出,啃噬著空中陣法清光。 空中土光漸漸薄弱,朱紱又取出一枚長劍望陣法中樞劈去。一劍才落,空中忽有一處靈氣波動,一名溫潤如玉、神情卻有些木訥的少年修士現(xiàn)出身形,一語不發(fā)地提起手中長劍向她手中的宋崇明劈去。朱紱這回是真正吃了一驚,連忙取了一對金鉤架住劍光,嬌聲問道:“云真人這是什么意思,怎么要對自己的徒兒下殺手?” 云錚木訥的神情忽然靈動起來,凜然望著她手中的宋崇明道:“這不知羞的畜生,竟和一只妖物做出這樣的事,我寧可沒有這樣的徒弟!我教訓(xùn)徒弟,要你來多管閑事!” 朱紱心中隱隱生起些歡喜之意,一面應(yīng)付著云錚的劍光,一面溫柔地勸道:“男人哪有幾個不好色的,真人只有崇明這個弟子,小事上少不得順著他些兒。將來我與他成了親,定當(dāng)好生約束他向上,絕不叫他在外面亂來……” 她要在云錚面前做出正派女修的樣子,將來才好與宋崇明正式合籍,手下劍光也越來越軟。就在她恨不得直接向云錚提出求婚之意的時候,那副適應(yīng)了幾十年也適應(yīng)不好的rou身忽然心血來潮,鬧得她說話也有些不便利。 好在云錚的攻擊也并不緊逼,每一招之后似乎都要想一下,與其說斗法,倒不如說是喂招的意思。朱紱的修為和斗法經(jīng)驗本就遠(yuǎn)在云錚之上,看他不像真打,也就分出心關(guān)注了一下那兩具傀儡,卻是算出她最寶貝的那具元神修士叫人困住,有毀壞之虞。 朱紱來到這片大千世界攏共只有幾十年,因為陽世壓制之故,得到的傀儡總共就這么幾只,那具元神傀儡更是寶貝至極。既然感覺出此物受了損傷,甚至召喚時也未及時回應(yīng),她便有些待不住,想勸云錚早些消氣,讓她帶宋崇明過去處置敵人,收回那傀儡。 她的心慌亂得越發(fā)厲害,卻因本身是鬼身入道,并不知人修到了這個境界該有“心血來潮”,也就是能查知自身危險的“宿命通”的神通。就在心跳得最厲害的時候,宋崇明卻忽然站直身子,將寬闊的胸膛緊緊抵在她身上,用力抱住她,干澀地說了句:“朱紱jiejie,離我近些。” 朱紱到底還是鬼修出身,再怎樣努力學(xué)著端莊大方,骨子里卻都沒有什么規(guī)矩。哪怕正在云睜眼皮甚至劍光底下,哪怕心愛的傀儡有損毀之虞,卻也不及情人擁抱重要。宋崇明的手臂似乎從未有這樣熱情強勢過,幾乎要勒進(jìn)她背后血rou中。朱紱微微側(cè)過頭,將臉頰抵在那光滑結(jié)實的胸膛上,心幾乎跳出胸膛。 她有多久沒有這樣悸動了? 今天這樣激動,或許是因為宋崇明在師父面前承認(rèn)了她的身份,或許是因為還在那處躺著的妖女添香……想到添香,朱紱腦中才忽然閃過一絲警惕:那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身周還有血氣縈繞,怎么看著像是已經(jīng)死去? 她的心思轉(zhuǎn)得飛快,然而另一樣?xùn)|西來得更快。懷中的宋崇明忽然全身鼓脹,皮rou均被撐開,化作滿天血rou碎末,而在她胸腹之間亦似有什么東西猛然敲擊了一下。那樣大力的敲擊立刻傳到了她全身上下每一處,一股強盡的爆炸之力已將她的新rou身炸成了兩塊…… 而在數(shù)里之外,池煦卻是帶著幾分驚訝看著原本咄咄逼人,眼下卻已完全不會動彈的元神傀儡。他揮劍將那傀儡從中斬開,自髓海中翻撿出了真種碾碎,回過頭對著盤坐在身后不遠(yuǎn)處的樂令扯出個狼狽的笑容。 控制云錚和宋崇明對付朱紱時,樂令的法力便顧及不到身周防護(hù),也無法架設(shè)香煙界域。憑池煦一人之力竟?fàn)恐谱×艘粋€元神真人級數(shù)的對手;還保護(hù)得樂令完全不受打擾地控制傀儡;金丹期就有這樣的手段,哪怕放在整個羅浮,也算得上前無古人的天才了。 那笑容雖然疲憊又生硬,臉上還帶著道道翻卷的血rou,在樂令看來,卻實在是認(rèn)識他以來最耐看的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