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李蘊馨的眼睛里浮起了一絲水光，“少東，在這個家里，如果連你都不相信我……”

    莊少東有些厭煩地別開了視線，“請您別這樣。”

    莊李蘊馨飛快地收起了泫然欲泣的表情，“你到底打算怎么樣？”

    莊少東站起身，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兩個打算。一，你放棄莊家，我養(yǎng)你?！?/br>
    莊李蘊馨愕然，隨即臉上浮起一絲譏笑的神色，“你養(yǎng)我？”

    莊少東點點頭，“我養(yǎng)著你。像普通人家的母親和孩子一樣。我們可以住在一起，偶爾一起出門去旅游，我不工作的時候陪你逛街，坐在街邊的茶座里喝喝咖啡，曬曬太陽?！?/br>
    莊李蘊馨沉默了。

    “我記得你以前一直喜歡游泳，但是最近幾年都沒有下過水了。我們可以在院子里修個泳池，天氣好的時候每天出來游兩個小時。水池邊可以種一些漂亮的植物，葉子一直垂到水池里的那種。我記得小時候曾經(jīng)看過那樣一張圖片，當(dāng)時你說很喜歡……”

    莊李蘊馨打斷了他的話，“第二個打算是什么？”

    莊少東抿了抿嘴，接下來要說的話讓他感覺格外的艱難。然而他不能不說，如果給她一個自己有可能會動搖的錯覺，如果她認(rèn)定了自己會被她的表演勸服，那以后的日子才真的是沒法過了。

    “第二，你就繼續(xù)留在莊家去成就你的事業(yè)。只當(dāng)……只當(dāng)沒有生過我這樣一個胸?zé)o大志的兒子吧?！?/br>
    莊李蘊馨懷疑自己是聽錯了，“你是要跟我……斷絕關(guān)系？！”

    莊少東不想說出斷絕關(guān)系這么決絕的話，何況他所說的各自過日子，也并不是說莊李蘊馨出了事他會袖手旁觀的意思。他只是不想再被她捏在掌心里來替她的野心開道罷了。

    莊李蘊馨閉了閉眼，“你真是這么想的？”

    莊少東沒有出聲。

    “你回去吧。”莊李蘊馨疲倦地擺了擺手，“你說的話，我會認(rèn)真考慮?！?/br>
    59、不會有婚禮

    左顏還等在樓下,淺色的套裝外面披了一件白色的大衣，毛茸茸的領(lǐng)子襯著她清麗端莊的臉,看起來竟有了幾分可愛的感覺。

    莊少東有點兒頭疼地發(fā)現(xiàn)自己剛才差點兒把她的存在給忘記了,但是顯然,左顏并不打算被他忽視。

    “不好意思要麻煩你送了，”左顏歪著腦袋笑了起來,“我開車技術(shù)很一般，這種天氣是不敢自己開著車上路的?！?/br>
    “沒關(guān)系。”莊少東指了指外面的臺階，“我把車開過來,你稍等?！?/br>
    左顏點點頭,“好?！?/br>
    莊少東去取車的時候在腦海里仔細(xì)地回憶了一下有關(guān)左顏的資料。這個女孩子似乎不是那種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大小姐。她受過很好的教育,并且很早就進(jìn)入了家族企業(yè)。聰明有頭腦，難怪莊李蘊馨會選中了她來做自己的搭檔。

    一個莊李蘊馨已經(jīng)很讓人頭疼了，現(xiàn)在可好，一下子變成了莊李蘊馨的二次方。

    車子停在臺階下，左顏笑瞇瞇地坐進(jìn)了副駕駛座，“我還要回公司辦點事，不麻煩的話，就送我到長江東路的廣潤金融大廈吧?！?/br>
    莊少東點點頭。他忽然很慶幸現(xiàn)在還遠(yuǎn)不到午飯時間，否則真要說出一起吃飯什么的，還真不好拒絕。

    主要道路的路面已經(jīng)清掃干凈了，積雪被堆積在路邊的草坪上，像一座連綿不絕的小山丘。樹枝上、灌木上還壓著厚厚的一層積雪，空氣里充滿了潮濕清新的味道，讓人不自覺的就振奮了起來。

    左顏的表情也變得輕快了起來，“夜里不知道落了雪，一早起來嚇了一跳呢?！?/br>
    莊少東想起早起時徐悠慵懶的睡態(tài)，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挑了挑。

    左顏側(cè)過頭看著他，臉上微微帶著幾分笑意，“少東，伯母跟你說了沒有，咱們倆的婚禮就定在明年五月?！?/br>
    莊少東眼神霍然一跳，“婚禮？”

    左顏點點頭，“我跟伯母談過，婚后我會在莊家的老宅住一段時間，一年或者兩年，然后我們搬到市區(qū)來住。當(dāng)然也可以分開各自住，我是無所謂的，看你什么意見了。你要是有什么小情人的，盡管養(yǎng)著，我絕對不會知道?！闭f到這里，大概覺得這樣的說法很有趣，自己咯咯笑了起來。

    莊少東把車子停在路邊，臉色已經(jīng)沉了下來，“跟你結(jié)婚？然后背著你去跟情人住在一起？你真的覺得這樣好？”

    左顏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說：“咱們兩家需要一致的利益，沒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你不必覺得這樣會對我不公平?！?/br>
    莊少東搖了搖頭，“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沒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是覺得如果這樣做，會對我的情人很不公平?！?/br>
    左顏的神色微微一僵。

    “你和我結(jié)婚，居然是在跟我母親談好合同之后才通知我，”莊少東冷笑了起來，“左顏，你不覺得這個步驟有點兒不合適嗎？”

    左顏的臉色變得有點兒不好看了，“少東，我并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婚禮的事……”

    莊少東糾正她的說法，“你并不在意我是否知道婚禮的事。你需要的，只是我母親這個盟軍。我真有點兒好奇你們左家到底出了什么事，讓你這么不顧一切地到處拉贊助。甚至不惜連自己的婚姻也拿來做交易?！?/br>
    “也許我和伯母決定的事情有些忽略了你，”左顏望著他，竭力做出一副誠懇的姿態(tài)來，“但是你要知道，少東，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你我聯(lián)手才是雙贏的局面。并不是只有左家在利用莊伯母。”

    莊少東厭煩地把頭扭向一邊。為什么總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他強調(diào)利益這兩個字呢。為了利益真的可以連自己都掛牌出售嗎？

    “你想想看吧，有了左家的支持，你就有足夠的力量去對付你二叔和他那個雜種兒子?！弊箢伱娌桓纳卣f了一句粗話，一雙漂亮的眼睛十分冷靜地留意著莊少東的反應(yīng)，“而且我不會干涉你的私生活。你和你的情人生活在一起，甚至感覺不到有我這么一位妻子存在。你好好想想，這樣的安排對你我都有好處?！?/br>
    莊少東幾乎要笑出來了，“左小姐，你所說的好處我真的不感興趣。”

    左顏搖搖頭，“少東，你真的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莊少東的心思在口袋里那盒香煙上轉(zhuǎn)了一圈，又飛快地打消了這個計劃。不管怎么說，車上有一位年輕的女士，必要的禮儀還是要講究的。

    左顏年紀(jì)雖輕，卻深諳談判中的種種溝通技巧，見莊少東一副懨懨的神色，便放緩了自己的聲調(diào)，柔聲細(xì)氣地說：“或者，你有什么樣的要求都可以提出來，咱們一起商量。畢竟你我要在一起生活很多年，我希望你有什么樣的想法都能及時跟我溝通。少東，請你相信我，我會盡我的努力，去做一個合格的妻子?！?/br>
    莊少東才不希望跟她一起生活很多年。她是不是能成為什么合格的妻子也跟自己完全沒有關(guān)系。不過她這副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還是聽得他很是不爽，于是他干脆利落地打斷了她的娓娓細(xì)語，“不會有什么婚禮?！?/br>
    左顏愕然，“什么？”

    “我說不會有什么婚禮?！鼻f少東有些好笑地看著她臉上驚訝的神色，心情多少變得輕快了一些，“不論你和我母親達(dá)成了什么樣的協(xié)議，我是不會跟你結(jié)婚的?！?/br>
    左顏傻傻地看著他，幾秒鐘之后才神色木然地反問他，“理由呢？”

    莊少東很干脆地說：“我對莊家的生意完全沒有興趣，也不關(guān)心莊家的生意能發(fā)展到哪一步。哪怕現(xiàn)在莊氏宣布破產(chǎn)我也不會在乎?！?/br>
    “還有呢？”左顏可記得他剛才說了什么對不起情人的話。

    莊少東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還有就是我有了喜歡的人。我不能允許自己的愛人一輩子都站在一個受人指責(zé)的位置上?！?/br>
    左顏的臉色微妙地發(fā)生了變化。臉上雖然是一副驚訝的表情，眼中的神色卻已經(jīng)恢復(fù)了剛才的冷靜。

    “莊少東，我忽然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挺幼稚的?！弊箢佔龀鲆桓辈恍嫉谋砬?，“什么情情愛愛的，你覺得這種事情比你的事業(yè)你的前程還要來的重要嗎？”

    莊少東靠在駕駛座上，低聲笑了起來，“左顏，你說什么叫事業(yè)？我丟掉所有的喜好，把自己當(dāng)做祭品，一輩子困在那個墳?zāi)顾频募依镒雠Ｗ鲴R叫事業(yè)？叫前程？得了吧，忽悠人也不是這么個忽悠法?！?/br>
    “你……”左顏氣結(jié)，“誰忽悠你啦！”

    “我問你，如果我就想賣包子，并且想把包子賣到全世界去，然后我還做到了——這個叫不叫事業(yè)？叫不叫前程？不依靠家族的勢力，靠著自己的雙手去打拼反而成了胸?zé)o大志的代表？這叫什么道理？”

    左顏徒勞地張了張嘴，一時間還真不知該拿什么樣的話來辯駁他了。

    沉默片刻，莊少東緩聲說道：“過日子是個認(rèn)真的事兒。左顏，婚姻也是需要真心對待的事情。別拿它開玩笑?！?/br>
    左顏冷冷說道：“你別跟我講大道理，聽得心煩。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在這樁婚事上，最不重要的，就是你的意見。至于你的愛人、你的感情什么的，那根本就和我們正在談的事情完全沒有關(guān)系?！?/br>
    “是嗎？”莊少東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冷笑了起來，“忘了告訴你一個消息了，剛才在病房里，我已經(jīng)提出了跟莊李蘊馨女士斷絕母子關(guān)系?？上?，真是可惜，她現(xiàn)在沒有兒子可以賣給你了?！?/br>
    “你說真的？！”左顏大吃一驚。跟家族脫離關(guān)系，跟自己父母脫離關(guān)系，這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像他們這樣含著銀湯匙出生的孩子，從小在家族的照顧之下長大成人，然后按照家族的要求接受良好的教育，學(xué)成之后再投身到家族事業(yè)當(dāng)中去已經(jīng)成為了烙在骨子里的規(guī)則，她還從來不知道有什么人要存心去打破它。

    這個莊少東可真是一個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