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哥，龍哥別過去！”

    “別打了，龍哥，跑吧！”

    幾個兄弟拼死拽著，把人往回拽。一頭灰發(fā)臉上有刺青的男子眼眶猩紅，眼眥爆裂，隔窗與警察瘋狂對射，口里罵著，四崽那個王八球子，背叛老子，把老子賣給警察，爺爺拿槍子兒活剮了他！……

    陷入包圍圈的一群困獸，且戰(zhàn)且退。灰發(fā)男人推開身旁的人，吼著：“你們帶他走，走??！”

    唐人街大昇堂龍哥手下這一群弟兄，里面還夾帶著一位衣著光鮮眉眼清俊的少爺，看起來年紀(jì)不大，也不算太小。白臉少爺腿腳不便，讓人一左一右地架著走，手里還拖著一支拐杖……

    西裝褲管下露出來的兩截腳腕，一瘸一拐地，匆忙跑路，不慎絆倒了咬著牙再爬起來，狼狽又吃力。小白臉少爺讓人攙著，從酒樓后窗經(jīng)過，突然一回頭，盯住樓下巷子口，驚訝地“咦”了一聲。

    這人扒住窗子，狠命眨眼，認(rèn)了好幾眼，不太敢確定。

    “樓下那個人，是……楚珣？”

    酒樓后身的小巷子，狹窄陰暗的角落里，污水遍地，人影晃動，喘息聲粗重。

    兩名黑人警員發(fā)現(xiàn)被棄的爆胎染血的車子，掏出槍，堵住小巷出口，一步，一步，慢慢挪動，逐步逼近。

    鼻息間的空氣都緊張得凝滯，夾雜著殺氣。

    “舉起手來！不許動！舉起手！??！”

    警察發(fā)現(xiàn)目標(biāo)，喉嚨嘶啞，平舉著槍，用嚎叫的音量虛張聲勢掩飾緊張。

    楚珣緩緩從陰影里站起身，面無表情，雙手高舉過頭：“……別開槍?！?/br>
    墻角處坐著霍傳武，骨盆受傷，站不起來，一條腿平直地伸開來，仰靠墻壁喘息，血從指縫里往外流。

    身形偏瘦的小個子警察，以黑洞洞的槍口抵上傳武的頭。傳武一動沒動，睫毛低垂，看起來十分虛弱。小巷子另一頭，楚珣被一名更加肥壯的制服男人撅著手臂砸向墻壁。他半邊臉被摁在墻上，手銬銬上他一只手，警察用槍抵著他的后腦用口音濃重的英語不停嚎叫。

    楚珣眼底閃過一道光。

    警察試圖鎖住他另一只手的瞬間，他手腕一擰，突然發(fā)飆！

    胖警官手指劇痛，“啊”一聲，手中的槍在電光火石之間易主。

    對面的小個子警察吃驚，正要動作，坐在地上狀似奄奄一息的某人這時出手?；魝魑湟徽魄茏Ψ绞滞螅菝聪蛞魂?，槍管子走火，子彈崩上對面墻壁。傳武一躍而起，奪槍手的肘關(guān)節(jié)橫打撞向?qū)κ窒骂€，另一只手迅猛地從靴幫里抽出軍刺！

    傳武眼角瞥見那個肥壯的胖子被楚珣下了槍，那人倉皇之中掏出腰間匕首，一坨rou山似的猛撲，刺向楚珣。

    楚珣顧不上迫在眉睫的危險。他回頭，看到遠(yuǎn)處小個子警察舉槍重新對準(zhǔn)傳武。

    楚珣叫了一聲，眼眶通紅，抬手一撩，指尖放電摩擦空氣，一簇帶著火花的強(qiáng)烈的電流直竄著擊中小個兒警察的胸口！

    傳武猛地拋出手里的軍刺，手臂彎曲的弧度像半空中甩出一道鋼鞭。鋒利的武器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寒光，刺穿胖警察握兇器刺向楚珣的那只手腕，穿了個透……

    楚珣回身一掌，砸暈胖子。

    巷子另一頭，被他電擊的家伙像一頭被電暈的大魚，撲倒在傳武腳邊兒。楚珣瞬間激發(fā)的電流只能將人暫時擊倒，強(qiáng)度并不致命。

    傳武貼著墻壁，慢慢地下滑，倒地的瞬間被楚珣抱到懷里。

    傳武因?yàn)榭韫俏恢脟?yán)重受創(chuàng)，站不起來，跑不了。這人臉色平靜，下巴一擺，示意楚珣：“就快到了，你走?！?/br>
    楚珣把傳武一條胳膊架在肩膀上：“帶你走?！?/br>
    傳武急促低聲道：“你聽我的，就把我擱這兒。你去請求上面支援，讓他們派人來這地兒找我。”

    耳畔槍聲不絕，警笛聲四起，楚珣低聲吼道：“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不行！”

    傳武不理會楚珣的固執(zhí)，劇烈地喘：“你進(jìn)領(lǐng)館以后不要出來……千萬不要再跑回來……”

    楚珣怔怔地，愣了半秒，一字一句地：“你混蛋。我今天絕對不把你扔在這鬼地方，絕對不行?！?/br>
    楚珣掏出電話，傳武一把摁?。骸皠e打電話……中情局肯定有監(jiān)控，有衛(wèi)星，你打電話立刻就暴露位置！……你只管走你的。”

    楚珣說不出話……

    就這當(dāng)口上，巷子口流過一道尖銳的剎車聲，濺起一灘積水。

    楚珣猛一抬頭。

    車?yán)锏娜艘财疵又弊?，朝這邊張望。

    楚珣吃驚，沒反應(yīng)過來，愣了，與對方大眼瞪小眼。

    雙方這樣一對視，車?yán)锏娜私K于確認(rèn)了，這一襲光頭、造型驚悚的家伙，真就是楚二少爺，連忙壓低聲音沖這邊喊：“楚珣，你在這里做什么??！警察開槍了，你還不快跑呢？！”

    楚珣立馬反應(yīng)過來：“小湯……小湯！”

    “我們?nèi)耸軅耍遗懿涣?！?/br>
    楚珣足足有兩年多沒見過這人了，他眼前的人相貌沒變，發(fā)型沒變，這種狼狽跑路的場合仍是一身精致合體的西裝，隔著老遠(yuǎn)恨不能都聞見對方濃郁撲鼻的古龍水味道，可不就是他的故交小湯少爺！

    一名手下開著車，小湯少爺坐在車廂里，抱著拐杖，俊臉上也是一副慌里慌張的模樣，速掃視前方后方，強(qiáng)作鎮(zhèn)定，伸手招呼：“珣哥，你傻啊你？你趕緊上車啊。”

    楚珣只愣了半秒，一咬牙，用不著湯少爺再招呼第二聲。

    他架起他家傳武，把人塞進(jìn)車廂，自己跳上車，還不忘了指揮對方：“快開車，趕緊他媽的離開這鬼地方！”

    酒樓內(nèi)外交火戰(zhàn)況愈演愈烈，大批警察被壓制在門外，以警車為掩體，都很怕死，不敢盲目攻入目標(biāo)建筑，又不肯撤退，雙方陷入糟糕的僵持，互有傷亡……

    楚珣萬沒想到，生死一線千鈞一發(fā)之際，竟能碰上湯家皓。他知曉對方一直在美國，卻沒料到小湯包偏巧出現(xiàn)在這樣一個時間地點(diǎn)，熟人之間好辦事兒，在最要命的關(guān)頭，救了他和傳武。

    集體駕車跑路的一伙人如同驚弓之鳥，一口氣開出若干個街區(qū)，槍聲漸稀，回頭已經(jīng)看不見警車的影子。車?yán)锎⒙暣种?，各種聲響此起彼伏，楚珣也顧不上旁人，緊緊抱著流血的人。

    霍傳武從楚珣懷里抬起薄薄的眼皮，正對上湯少爺扭回頭一副探究的視線。車廂里的氣氛同樣僵持，有那么幾分尷尬，雙方都不知從何說起。

    湯家皓掏出手絹擦擦泛油的鼻頭，掩飾住臉上各種情緒，上下打量楚珣和傳武倆人抱團(tuán)的姿勢，撇了撇嘴角，淡淡笑了一下，也沒說話。

    霍傳武身上疼歸疼著，外人面前，霍二爺?shù)拿孀咏^對不能塌，哪能吭聲哼唧？他冷冷地白了小湯少爺一眼，一張俊臉很酷地板著，楚珣在下面給他捂著胯……

    第八十六章 精武館

    當(dāng)日,湯少把楚珣傳武兩人帶離老城區(qū),一直開到洛杉磯市區(qū)靠海的一側(cè),豪宅區(qū)街道兩側(cè)椰樹茂盛,陽光藍(lán)天與白色沙灘組成一幅如畫的美景。

    小嘍啰將車開進(jìn)附近的新唐人街，輕松駛過寬闊平整的街道。街邊各家潮粵菜館林立，華裔模樣的居民隨處可見，拖家?guī)Э凇Ｋ麄兊能嚽那墓者M(jìn)后巷，下榻一處雕梁畫棟的建筑。大門口有一對紅漆柱子，兩頭小石獅子。楚珣抬頭一看，門上竟然橫著一道匾,名曰“大昇精武館”。

    楚珣簡直不信，俯身湊到小湯身后,低聲問：“這是你的生意？”

    湯家皓一言帶過，不愿意多說：“……我一個朋友的，他開武館的?！?/br>
    “你放心,這里安全?！?/br>
    方才這人一直在車?yán)锒俗貌坏较掳肷?，楚珣上車匆忙，完全沒看出來。湯家皓試圖下車，從車廂里探出一根拐杖。

    楚珣一眼瞧見：“……”

    楚珣低聲道：“小湯，腿怎么了？”

    湯家皓一笑：“楚珣你太久沒見著我了，我早就這樣啦?！?/br>
    湯家皓動作相當(dāng)熟練，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瘸腿，手肘一撐，就站下地了，拄拐就走。旁邊的小弟趕忙過去攙扶，屁顛顛兒地，十分狗腿。

    楚珣架著他家傷病員，悄沒聲響把傳武弄進(jìn)了武館，兩人藏進(jìn)二樓一間沒人住的小屋。他四顧暗暗一察，這間所謂的“精武館”，當(dāng)真是當(dāng)?shù)豠town華人武師開設(shè)的習(xí)武的堂會，開班收錢，招收弟子。樓下大廳里有師傅正在授課，普通話粵語和英文夾雜，教打截拳道、長拳、螳螂拳。一群學(xué)生里面有中有洋，黑發(fā)黃毛膚色各異，還有黑人少年，個個身著白色練功服，紅腰帶一扎，衣袂飄飄，排列成方陣，喊聲陣陣，乍一看去，甭提多么搞笑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