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為什么要放棄啊，我喜歡了一個人有什么錯啊。你能理解吧？”眼鏡兄指著季節(jié)說。

    “嗯？我？為什么？”季節(jié)不明白了。

    眼鏡兄說：“我認(rèn)識方有明啊，他的事，我知道一些。后來看到你跟方有明在一起說話，我才知道，原來是你。真巧?！?/br>
    季節(jié)愣了一下，這她是真沒想到，這世界太小了。

    “所以，你能懂吧。你肯定懂啊?！?/br>
    季節(jié)有些出神。

    她……也不知道懂不懂。

    “你也太肯定了吧，我自己都不知道啊?！?/br>
    “那就對了，我跟你說，人一旦失意了，就變成了詩人，就成了哲學(xué)家。那些大道理都是從痛苦中得來了的，過得好的人哪有時間去深思人生的意義。只有失去的人，才能共情?！?/br>
    季節(jié)很想反對，但是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對。她失去工作后就時常在深思人生的意義，但是一旦有上班的可能性，她就不去深究人生了。

    反駁不了，她只能默默的喝口啤酒。

    “人生有什么意義，根本沒意義啊。我得不到我喜歡的人，要意義有什么用？我經(jīng)歷了痛苦，為什么就升華了人生？為什么痛苦會成為我人生寶貴的財富，我要這種財富干什么？讓自己更加的成熟有什么用，最后不還是一無所有嗎？真的，真的無聊。說到底就是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拐著彎兒的夸自己有經(jīng)歷有內(nèi)涵，多無聊啊。你就是個連自己喜歡的人都留不下來的廢物！說那么多的屁話?！?/br>
    “有點(diǎn)意思?！奔竟?jié)跟著笑起來了。

    “有意思？”

    “是啊，有意思，說得好，我敬你?！奔竟?jié)喝了一口啤酒。

    眼鏡兄一改以前沉悶的樣子，大笑出聲，也不管是不是打擾了江邊其他人。季節(jié)拉住他，讓他別太高調(diào)了。一個準(zhǔn)失戀的人，也太張狂了啊。

    眼鏡兄一坐下來，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季節(jié)就聽到了啜泣的聲音，窸窸窣窣的。眼鏡兄是挺難的，高興了可以大聲笑出來，可是哭的時候只能壓低自己的聲音，不敢讓旁人看到。

    季節(jié)拍了拍他的肩。

    眼鏡兄擦著流下的眼淚，什么都沒說。他自從喜歡上一個人之后，就哭過很多次，越來越感覺自己是真的脆弱。只有疼到了自己，才知道愛而不得是多么的可怕，仿佛是懷抱荊棘，放不了手，又痛苦不堪。

    季節(jié)覺得人生真的可怕，可怕在于都是源于自己，想要脫離就是自己與自己打架。她需要跟自己的惰性打架，眼鏡兄要跟自己的愛欲打架。不管輸和贏，受傷的都是自己。怪不得許多宗教都是要人超脫自己。

    兩個醉鬼喝得雙腿打顫，但也沒忘了把垃圾扔了。對這失意的人相互扶持，晃晃悠悠的走在江邊的馬路上，遙遠(yuǎn)一看就能看出是一對酒鬼。其實(shí)他倆都沒喝太多，只是有心事，酒不醉人人自醉。

    季節(jié)說走不動了，拉著眼鏡兄坐在馬路牙子上，心想走不動了，不想走了，太累了。不如就直接躺在這睡得了，睡哪不是睡。

    眼鏡兄被她拉著坐下，沒有反抗，從善如流。一個人挺著太累了，走哪躺哪的人生多好啊，為什么一定要堅強(qiáng)??！不管了！

    倆醉鬼倒是想法一致，紛紛坐著，相互依靠，眼看就要睡過去了。

    一輛車從他們面前駛過，然后又倒退回來了。車停在季節(jié)和眼鏡兄面前，方有明走下來，彎腰仔細(xì)看，還真的是他們，正好倆人他都認(rèn)識。就是不太明白這倆怎么喝成這樣了？

    世界真小

    季節(jié)是忽然醒過來的，猛地坐起來，懵了三秒鐘，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應(yīng)該是……客廳？

    季節(jié)起來，一腳才上了軟乎乎的東西，眼鏡兄啊的一聲，疼的縮起來，現(xiàn)在他不僅頭疼，肚子還疼。季節(jié)沒想到她腳底下還躺著人，這個時候季節(jié)才發(fā)現(xiàn)她睡了一晚上的沙發(fā)，而眼鏡兄就睡在她下面的地毯上，身上都蓋著毯子。

    “我去，這誰家？”

    眼鏡兄摸到了自己的眼鏡，戴上后仔細(xì)看了一圈，說：“方有明家?！?/br>
    季節(jié)一回頭，看到放在門口柜子上的照片，是用ps修的一家三口的照片，方有明和……她快忘記了的宋遠(yuǎn)依。一時間季節(jié)呆住了，不知道該有什么動作。

    桌子上還放著早餐和一張便條——吃完飯再走吧。

    眼鏡兄看起來跟方有明的關(guān)系還挺好的，很自在的吃起來了。

    聽說方有明沒有換房子，這就是宋遠(yuǎn)依一起生活了三年的房子。

    “那我先走了?！奔竟?jié)說。

    “你不吃點(diǎn)嗎？”眼鏡兄問她。

    “不了，我先走了?！奔竟?jié)什么都沒多說。

    眼鏡兄看著她說：“我要放下了，你還放不下嗎？”

    季節(jié)沒什么情緒，沉著聲音說：“放不放下的，人都不在了。我還要繼續(xù)生活……反正，無所謂了?！?/br>
    “季節(jié)，我可能沒有立場說你什么。但是，我真心的希望，墮落會腐蝕人心，讓人麻木。希望我們都不要有那么一天。”

    季節(jié)回頭看他。

    眼鏡兄對她笑了，“千萬別嫌棄我這個酒鬼說的話，有些人是很懂道理的，盡管可能依舊過不好這一生。不過他們也希望有人能活出他們想要的樣子?！?/br>
    季節(jié)也笑了笑，說：“好?！?/br>
    季節(jié)下了樓，樓下的血跡早就沒有了，這棟樓死過人，但是依然不妨礙別人的生活，說起來都是一則傳說，一場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