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程錦和楊思覓去了祁元家，看到祁元在收拾行李，祁明鐵青著臉站在一旁，看到程錦和楊思覓后招呼也沒打就走開了。

    祁元朝程錦他們苦笑著打了招呼，給他們倒了水。

    程錦道：“你這是打算出門？”

    祁元道：“對，想去四處看看，這么多年我連良沙市都沒走出過?！爆F(xiàn)在他媽也過世了，等辦完他媽的喪事，他馬上就走。

    “你的生意呢？”

    祁元道：“準(zhǔn)備轉(zhuǎn)讓給別人。那些也就是用來養(yǎng)家糊口的?，F(xiàn)在我媽……而祁明，他自己能過得很好?！?/br>
    程錦道：“你媽的事，還希望你能節(jié)哀?！?/br>
    祁元了然地道：“你們其實是想問我媽的死因，對吧？以前我不聽話時，她會爬到樓頂去，說要跳下來，所以我一直都聽她的。但祁明不會順著她，他也是沒想到她真的會跳。本來就三層樓，但頭磕到了院子里的雜物，送去醫(yī)院后，醫(yī)生說他沒辦法……”祁元伸手遮住眼睛，原以為感情已經(jīng)被磨光了，沒想到悲痛仍然如洪水一般破開厚重的堤壩，泛濫成災(zāi)。

    程錦道：“你和祁明關(guān)系似乎不好？”

    祁元現(xiàn)在也是希望有個人能一起說說話，這個人是陌生人最好，“我爸去得早，然后我就開始管著祁明，那時他還在叛逆期，煩我煩得很，結(jié)果我既沒管好他，也和他變得越來越疏遠(yuǎn)，我們幾乎都不怎么說話?！彼钦娴牟恢酪趺磳ζ蠲?，后來他就像那種不負(fù)責(zé)的父母一樣，只知道給祁明錢，還有在祁明惹禍時去幫忙善后。

    程錦和祁元聊了不少，還給祁元留了手機(jī)號，告訴他有需要可以打這個號碼。楊思覓在程錦懷里動了動，“別存在手機(jī)里，背下來，把便簽條燒掉?！?/br>
    祁元不知道程錦到底是什么人，但或許有一天這號碼有用呢，他把號碼記了下來，然后把便簽還給程錦，又看了看楊思覓，“你們肯定不是兄弟？”

    這么親昵的兄弟？程錦不知道祁元的思維是怎么運(yùn)轉(zhuǎn)的，“當(dāng)然不是?！?/br>
    離開祁元家后，楊思覓道：“你給兩個人留了手機(jī)號，還是你私人的號碼?！?/br>
    程錦笑道：“福利院的事幫忙就幫到底。至于祁元，我還是覺得祁明很可疑，希望祁元如果注意到有什么不對勁之后會聯(lián)系我?！痹陔x開良沙市前，程錦也和江光華提了下，讓他盯著點(diǎn)祁明。但在祁元離開良沙市一個多月后，祁明也離開了良沙市，從此杳無蹤跡。

    某個城市的某條昏暗的小巷子里，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搖搖晃晃地走著，一個黑衣人出現(xiàn)在他身后，卡住男人的頸子，同時一塊布蒙上了男人的口鼻，男人還來及掙扎就軟倒在地上。那個黑衣人走開了一會，然后拉著一個大號的拉桿滑輪箱回來，打開箱子，把男人塞了進(jìn)去，拉著拉桿走出巷子，把箱子裝車，上車發(fā)動了汽車，開上了公路。

    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黑衣人翻了翻副駕駛位上的報紙，找了好半天才看到沙江碎尸系列案的后續(xù)報道，只有寥寥數(shù)行，說此案仍在審訊中，上面還說了些政府安撫受害人家屬的話。這個案件當(dāng)初被偵破時，不知道是不是政府不想讓人們覺得恐慌，它的新聞只在報紙上占了一小塊的地方，只簡單地提到已經(jīng)抓獲了兇手，發(fā)現(xiàn)了罪案現(xiàn)場和兇器，兇手是有精神問題的成年男子。而這些偶爾會冒出來的后續(xù)追蹤報道，寫得更是越來越簡略。

    黑衣人冷哼了一聲，隨手把報紙扔出了窗外，一陣大風(fēng)刮過，報紙像墜落的風(fēng)箏一樣在風(fēng)中翻飛著……

    29

    29、危險人物手冊——祁明 ...

    都說孩子是愛的結(jié)晶，祁明也曾這么以為，而且他認(rèn)為他爸媽的愛情最富有傳奇色彩的那種，他們幾番分合但最后仍舊在一起，只是連累了他。

    徐云淑十九歲時和祁祖輝私奔到深圳，在深圳時因為某些爭執(zhí)徐云淑出走過一次，后來祁祖輝找到了她，兩人和好如初。在徐云淑二十二歲時，祁祖輝做生意小賺了一筆，徐云淑提出想回良沙市，兩人便衣錦還鄉(xiāng)并在良沙市最好的酒店舉行了婚禮，半年后祁元出生。再四年后，祁明也來到了徐云淑肚子里，那段時間徐云淑和祁祖輝開始天天吵架，這導(dǎo)致徐云淑根本沒告訴祁祖輝她懷孕了，不久后她負(fù)氣獨(dú)自離開了良沙市。

    祁明在七歲前都是被寄養(yǎng)在一個私人福利院式的大家庭中，然后某一天他爸媽就突然出現(xiàn)并帶他回家了。祁明一開始根本適應(yīng)不了新家，和他之前的住的地方相比，這里簡直可以稱得上是豪華，唯一對他有吸引力的就只有各種零食，還有就是他多了一個哥哥，一個比他大四歲，不但會陪他玩還會保護(hù)的男孩子。

    如果說七歲那年是祁明這一生的一大轉(zhuǎn)折，那么十三歲那年祁明迎來了他人生中的又一大轉(zhuǎn)折。在祁明十三歲時有個人開始頻繁出入他家，那個人最終成為了他爸的合伙人。祁明還挺喜歡那個人的，因為他每次來會講很多有趣的事給他聽，會帶他爸不愿意給他買的禮物給他。直到有一天，祁明和人打架后逃課先回了家，發(fā)現(xiàn)那個人和他媽在一張床上。而他媽并不驚慌，祁明在這一天知道了他和祁元不是同一爸，他是這個叫于文勇的人的兒子，祁明保守了他媽的秘密，因為他想保守住他自己的秘密——他不愿意祁元知道這些。

    在十四歲到來前，祁明過得還算不錯，因為意識到他可能會跟他哥分開，所以他不再和他媽說話，但他特別聽他哥的話，祁元根本沒注意，只認(rèn)為是弟弟成長期中的某種變化。在新年過后不久，于文勇卷走了祁祖輝所有的錢，消失得無影無蹤，祁明一家搬進(jìn)了簡陋的平房里，祁祖輝病了，徐云淑整天以淚洗面，祁明從來不關(guān)心他媽，祁元對此很生氣，本來家里就困難，而弟弟卻還不知道體諒父母。

    再半年后，祁祖輝去世，此時正逢高考，祁元沒有去參加考試，因為就算是考上了，也沒有錢去讀，而家里還有他弟弟要上學(xué)。祁明根本沒心思去上學(xué)，這讓他和他哥的關(guān)系變得更僵，他開始很少回家，經(jīng)常隨便到一些地方將就著住一晚，去得最多的是福利院，因為那里還管飯。最終祁元還是妥協(xié)了，他給了祁明足夠的錢和最大限度的自由，只要求他按時回家。祁明的所有朋友，無論是福利院那些比較乖的，還有一些社會上那些不干好事的，都一至認(rèn)為祁元他哥對他很好，他們常說：要是我也有個哥就好了。

    祁明十七歲時，終于因為打架被拘留了，他在拘留所里認(rèn)識了還是檢察院新人的成嘉樹，他無理取鬧兇狠地亂罵了一通，但成嘉樹有耐心得很，給他講了無數(shù)道理，還通知了祁元過來看他。看到了祁元，祁明終于開始不安了，便祁元并沒有說他什么。這次跟著祁元回家后，祁明安分了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他哥帶了個女朋友回來。

    祁明討厭祁元的女朋友，但也還能和她相安無事，但某天在某個娛樂場所，很意外的，他看到了那個女孩，而且聽到她正在和朋友談?wù)撈钤?，?shù)落了祁元一堆的缺點(diǎn)，祁明很沖動地揍了她。祁元?dú)獾貌恍校榔蠲鞑宦犜?，但沒想到他還會動手打女孩子，祁明也生氣，不過又是個爛女人，他哥還為了她對他發(fā)火。

    祁元沒有再帶女朋友回家，但兩人關(guān)系仍然時好時壞，因為家里還有個女人在。

    祁明沒有女朋友，是因為他有個溺愛他的媽。祁元沒有女朋友，是因為他有個溺愛他弟弟的媽，還有個被他媽溺愛著的弟弟。

    徐云淑一直偏向祁明——無論什么事，祁明認(rèn)為這是因為她心虛所以在討好他，所以他要么不理她，要么和她吵。祁元對此仍然很生氣，氣祁明永遠(yuǎn)不懂事，氣他媽總是多事，也氣自己為什么總想維持一個幸福的家，明明幸福早已隨著他爸埋進(jìn)了土里。

    祁明十九歲時他人生的第三個轉(zhuǎn)折點(diǎn)到來了。某天他和他媽又吵了起來，很不巧祁元回來了，他媽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祁明怒不可遏，但還是趕在祁元發(fā)火前，先沖出了家門。祁明騎著他自己那輛破摩托車漫無目的地游蕩著，最后終于開到郊區(qū)的某條沒有人煙的路上，天黑了，摩托車沒油了，祁明把車往路邊一扔，沿著公路走著，不久后開始起風(fēng)，然后大雨傾盆而至，祁明想著自己會不會死在這雨里，然后他哥能不能找到他的尸體。

    祁明還沒能傷感太久，就看到有輛車正開過來，然后那車筆直地沖到公路下面去了，他猶豫了一下，爬下路旁的陡坡，去看車?yán)锏娜诵璨恍枰獛兔?，沒想到這人居然是他認(rèn)識的那個檢察官成嘉樹。

    成嘉樹頭破了，但神智清醒，只是被卡住了，祁明把他弄了出來，兩人靠在車邊休息時，一道閃電打了下來，兩人都嚇一跳，然后又相視而笑，但笑著笑著祁明就僵住了，因為他看到汽車后備箱沒蓋嚴(yán)，應(yīng)該是被撞成了那樣，但不應(yīng)該的是有條人腿從后備箱里伸出來了。

    祁明踉蹌著后退開幾步，成嘉樹走到后備箱前把車蓋打開，一具尸體暴露在祁明眼前。成嘉樹道：“他撞死了我未婚妻，而且他倒了三次車?！边@件事祁明聽說過，還有半年前的事了，有個年輕女人被反復(fù)碾壓致死。

    祁明忍不住問道：“他不是在坐牢？”

    成嘉樹道：“被保釋了?！?/br>
    兩人沉默了很久，祁明道：“現(xiàn)在怎么辦，你應(yīng)該把他埋掉吧？”

    成嘉樹一怔，“本來是要的，但誰知道這么倒霉，居然開到這下面來了?！逼鋵嵤且驗樗o張，第一次殺人，完事幾小時后手都還在抖。

    祁明道：“你現(xiàn)在不去埋掉他？”

    成嘉樹苦笑，“我腳受傷了?！崩吖且矀?，否則他剛才真的會條件反射性的連祁明也殺掉。

    祁明沉默了一會，“需要我?guī)兔?？?/br>
    成嘉樹臉部肌rou不由自主地抽了下，“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