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間一到，白紈素就返回程若云的店，取出了之前在洗衣店里拿到的李曉依丟下的鑰匙和美容卡。

    程若云還沒回來，之前只說去海濱市場調(diào)查交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白紈素花了些功夫查到這家美容院還在營業(yè)，只不過已經(jīng)改了個名字，也不知道還是不是原來的地址，那里的人還認(rèn)不認(rèn)識jiejie。

    美容院離新銳商業(yè)廣場并不遠(yuǎn)，在一處公園附近，旁邊有家影院。白紈素記得jiejie的日記里寫過這么一個地方，看來店鋪的地址沒變，jiejie經(jīng)常來。

    “女士您好，請問有什么需要幫您的？”這是家高檔美容院，白紈素一進(jìn)門，營業(yè)員就溫言細(xì)語地迎上來了。

    “請問這張卡現(xiàn)在還能用嗎？”

    白紈素將三年前的那張卡遞了上去，營業(yè)員反復(fù)看了看，點(diǎn)頭道：“還能用，這是我們這以前的卡。稍等，我為您查一下余額和服務(wù)?！?/br>
    她走進(jìn)柜臺內(nèi)側(cè)，將那張卡插入讀卡器，敲了幾下鍵盤：“這是vip鉆石卡，卡里還有一萬三千元余額，還有一個永久的儲物柜服務(wù)?！?/br>
    “儲物柜？”白紈素想起隨著卡片被找出來的那把掛著號碼牌的鑰匙，從口袋里將它取出，“是這個嗎？”

    營業(yè)員取過來看了看，笑了：“就是這個。這卡是您自己的，還是朋友送的？”

    “是我jiejie的，jiejie送給我了?！卑准w素試探著問，“我能把卡換成我的名字嗎？”

    “會員名字是永久不可以更換的，您要用它繼續(xù)消費(fèi)的話可以更改密碼，但需要充值相應(yīng)的數(shù)額才允許更改?！睜I業(yè)員從柜臺內(nèi)側(cè)取出一張立牌給她看，上面是美容院會員的續(xù)費(fèi)標(biāo)準(zhǔn)。這家美容院果然價格不菲啊。

    白紈素當(dāng)機(jī)立斷往卡里充了錢，并且預(yù)約了今晚的皮膚護(hù)理。

    有了密碼，她就可以通過卡密查詢這張卡里所有的消費(fèi)記錄。

    另外，這個儲物柜服務(wù)也是她的了。她預(yù)約今晚的服務(wù)，主要是懷著一線希望，想看看李曉依的儲物柜里到底有沒有東西。

    一般會員都不會把自己的貴重物品放在美容院，柜子里最多就是些替換衣物，但白紈素以為哪怕能拿到些jiejie存放在這里的衣物也是好的。

    李曉依的儲物柜真是鎖著的。白紈素暗自興奮，她轉(zhuǎn)動鑰匙將柜子打開，見柜子里并沒放太多東西，只有一只洗漱包，包里有些妝品小樣——顯然放在這里的時間太久了，里面的液體都干涸了。

    三年前把卡和鑰匙丟在洗衣店后，jiejie再也沒有來過。

    她正有些失望，卻忽然瞥見柜子里還有一樣黑黢黢的東西，只是藏在角落，并不顯眼。白紈素將胳膊伸了進(jìn)去，摸出一只厚厚的皮質(zhì)筆記本，紙頁略有發(fā)黃受潮，但完好無損。

    白紈素心跳加速。她迅速翻開那本筆記，卻發(fā)現(xiàn)本子里什么字跡都沒有。每一頁都用別針夾著一張白底藍(lán)字的紙，抬頭寫著“記賬憑證”。

    憑證上的什么“借方”“貸方”和亂七八糟的數(shù)字和項目名稱，她完全都看不懂。白紈素翻來翻去，發(fā)現(xiàn)這樣的憑證足有三十多頁，其余再無一字。她這才深刻理解到什么叫魏璇說的什么都不會、目不識丁。

    jiejie之前并不是財務(wù)部的，她怎么會有財務(wù)部門的記賬憑證呢？

    白紈素記性一向很好。記得涂亦瀟曾經(jīng)說過，jiejie的名下有公司。她突然想到通過一定的方式是能查詢一個人名下公司的，法務(wù)部門就可以，喬雅一定會查。

    可她并不想跟喬雅打交道，也不想討好喬雅。

    把東西裝進(jìn)背包，白紈素又感到有些疲憊。在jiejie的事情上涉足越深，獲得的東西越多，仿佛就越迷茫。她不知道按照手里越來越零碎的線索查下去究竟能找到j(luò)iejie，還是會最終進(jìn)入一條無法突破的死胡同。

    一次一次燃起希望，又一次一次陷入失望。她終于有點(diǎn)明白了程若云的身心俱疲，程若云執(zhí)著堅韌地找了七年，而她才剛剛開始。

    她準(zhǔn)備去魏璇交給她的那棟房子看一看。好在這地址離公園并不遠(yuǎn)，步行也只有一站地的距離。

    月上枝頭，白紈素才按魏璇給她的地址找到了那座住宅小區(qū)，位于一條綠化茂盛的大路盡頭，與人民路遙遙相望。

    與商業(yè)區(qū)滿城的霓虹不同，人民路附近住宅毗鄰，街區(qū)寂靜宜人，仿佛遠(yuǎn)離喧囂的世外桃源。沒有了夜晚繁華車流、霓虹和音樂的指引，白紈素在這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找了許久，才摸進(jìn)了這片燈火闌珊、飄著夜來香味道的豪華住宅區(qū)。

    這是一處別墅區(qū)，區(qū)位鬧中取靜，藏在綠樹掩映之中，園林精巧，曲徑通幽。從入口處的題字落款來看，房子不是新的，大概建于五六年前。那幢小樓通體純白，水紅色的屋頂，看起來玲瓏可愛，無論是庭院中的青石板還是鐵門都十分干凈，顯然剛剛有人打掃過。

    她用信封里的鑰匙打開門，一股空氣清新劑的味道撲面而來。

    墻上貼了觸感粗糙的壁紙。白紈素摸到玄關(guān)的燈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間溫馨雅致的小客廳。

    落地鐘滴答作響，這房間里雖然空無一人，但絲毫不顯得冷清。

    置物柜上擺放著各種琳瑯滿目的玩意擺件，墻上裝點(diǎn)著田園派的油畫，繁花似錦在畫中怒放。

    窗前是喧囂熱鬧的花朵刺繡窗簾，臺上鋪著顏色典雅輕盈的田園桌布，絲毫不像新房，倒像是有人味的居所，更像為她這樣的小姑娘量身布置的。

    她小心翼翼向里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客廳地面上的刺繡地毯踩上去柔軟舒適，對于她這樣喜歡光腳亂跑的人似乎還有種魔力。主臥室朝南，處在一樓。

    白紈素并沒打算今晚住在這里，她只是想看看魏璇給她的房子到底是什么樣子。本以為是一間冷冷清清的空屋子，卻沒想到布置得已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還頗為符合她的心意。

    她把包取下，隨手放在門口的小柜子上，突然意識到這也是自己剛養(yǎng)成不久的習(xí)慣——她在鐘楚寰家就總是這樣。

    柜子是新的，和她的身高還很搭配。雖然有些擔(dān)心魏璇那里還留著鑰匙，白紈素現(xiàn)在倒有點(diǎn)想在這里睡上一覺了。

    光顧著端詳著房間，她完全沒注意到身后不知不覺站了個人。那身影悄無聲息接近了她，白紈素突然腰上一緊，被凌空抱起。

    白紈素驚叫一聲的同時雙腳離了地。身后的人輕車熟路，將她帶進(jìn)了臥室，丟在那嶄新柔軟的床鋪上。

    她翻了個身，下意識地想踢想打，甚至想撲上去咬住對方的脖子，而偷襲她的人卻像對她的行動未卜先知一樣，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欺身而上，將她的腿死死壓住。

    整棟房子里只開了玄關(guān)一盞燈。略有些昏暗的光線下，白紈素看不到是誰，卻聞到了對方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聽到了耳邊略有些急促的呼吸。

    “是我。”他在她耳邊輕輕叫了一聲。

    “你怎么在這兒？”聽到這聲音，白紈素血?dú)馍嫌?，身子瞬間軟了。

    “你不希望見到我，那我走了。”

    她心頭一下子熱起來，雙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裳，將他拉到自己身上，將臉探到對方頸窩里去深深一嗅，果然是那股味道。

    鐘楚寰一走，她就早后悔了?？伤煊驳靡置魇亲约贺?fù)氣離開的，就是拉不下臉來求和。他問她是否想她，她也礙于自尊沒好意思回答。

    他松了手，溫?zé)岬臍庀⑵炔患按竭M(jìn)她的肩窩，白紈素仰著脖子任他求索，雙手著急而不得其法地拉扯著他的衣服。她想他，想得快發(fā)瘋，她還從來都沒這么主動過。

    兩人呼吸錯亂地糾纏了好一會兒，早已衣衫不整。白紈素紅了眼，把能扯開的全扯開了，鐘楚寰則只是解開了她的裙子和內(nèi)衣帶子，卻偏偏在要緊的時候停了動作，抓著她的手腕將她按在原地。

    “魏璇好玩還是我好玩？”

    第86章 野性

    白紈素正心蕩神搖, 全身滾熱，被他這句冷若冰霜的質(zhì)問當(dāng)頭一澆，不免在冰與火的沖擊之下滿臉通紅。

    她不喜歡他用“玩”這個詞形容他們的關(guān)系，顯得她一點(diǎn)也不認(rèn)真, 不負(fù)責(zé)任。

    兩人身體正緊緊相抵, 白紈素一向嘴硬，卻不擅長用全身心說謊。仿佛一陣一陣熾熱的巖流從身上涌出，她咬著唇, 雙腿打顫，身子卻不聽使喚地不停對他叫囂著發(fā)出邀請，盡管他這么冰冷，不似從前那樣溫柔。

    這副不聽使喚的身軀讓她的自尊心被徹底打碎，羞恥萬分。

    她和魏璇沒什么，他應(yīng)該感覺得到……她分明還如饑似渴地這么想著他呢。

    白紈素不敢亂動，小臉guntang，一雙眼睛里噙滿了水, 在昏暗當(dāng)中亮晶晶望著他。他的眼神很是清澈明亮，臉還是那樣潔白, 在夜里泛著微光, 右眼下那顆痣像是雪海里的一粒沙。

    “怪我不要你的孩子？”鐘楚寰抓著她手腕的手往下壓了壓，身子也壓實(shí)了，“我現(xiàn)在想要了，今晚就讓你給我一個?！?/br>
    白紈素完全沒想到他會說這話。她生氣任性的時候可沒想到這個，也可以說她根本沒有想到過這步。如果他真的把這事做成真……

    她嚇得熱汗直冒, 忙不迭地?fù)u著頭扭動著身體，喉嚨里發(fā)出混合著害怕、憤怒以及威脅的聲音。

    她不安分地動來動去，倒讓鐘楚寰有些受不住了。他呼吸一下子加重，臉色一紅，俯下身，幾乎將她環(huán)在身下。

    白紈素感到他搖晃了幾下，一邊暈眩一邊害怕，怕他真的把嘴上說的變成現(xiàn)實(shí)。這下終于憋不住張了嘴，一邊推，一邊含糊著念叨：“不不，我不要……”

    “我要?！彼阉淖於律?。白紈素軟了，但也怕了，一陣迷亂的氣息纏繞過后，趁他怕她喘不過氣稍微饒過，慌里慌張地找起了借口：“這是魏璇的房子，他要是進(jìn)來怎么辦？”

    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專提讓他心煩意亂、血?dú)馍嫌康哪腔厥隆?/br>
    “那就讓他看著，看著你怎么給我生孩子?！彼f這話的時候仿佛有些惱恨，也有幾分故意的惡趣味。

    他還敢說這種不要臉的話？白紈素羞恥懊惱又心癢難耐，暈了頭，也脹紅了臉，手上又掙扎又捶打：“流氓混蛋，誰要給你生孩子，我不要！不要你的孩子，拿開！”

    見她氣急敗壞又羞怯的這副樣子，鐘楚寰就知道對她那點(diǎn)小心思的猜測又中了。

    他本不想讓藍(lán)風(fēng)惠如愿以償，分明不喜歡這個姑娘，還把白紈素當(dāng)成生孩子的道具。他也不想要孩子，想要的只是她而已，更何況她這副小身板，談什么生孩子。

    那話是說給藍(lán)風(fēng)惠聽的，完全沒想到白紈素會在那里偷聽，還因?yàn)檫@些負(fù)氣跑了。

    既敏感又任性，隨便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他就又失去了她的信任。

    她這么疑神疑鬼，那至少說明她還在乎?？墒莿硬粍泳筒幌嘈牛舱f明她沒把他當(dāng)自己最親近的人。說丟下就丟下，轉(zhuǎn)身就去找別人，她可真瀟灑。

    鐘楚寰教訓(xùn)夠了，將她的身體松開，伸手捏著她的臉：“不要就對了，生孩子可不是好玩的。小鬼?！?/br>
    小鬼？在他眼里她是不是不值一提，做的所有事情始終都算胡鬧？他要管著她，要保護(hù)她，他憐惜她只因?yàn)樗莻€小孩子，從來就不是個大女人。

    白紈素快要?dú)庹恕Ｒ娝鹕硪獙⒀鼛Э凵?，她鯉魚打挺一樣彈起來，將鐘楚寰抓了下來，野蠻地打了一個滾，騎在了他身上。

    不等他說一個字，她張口就咬在了他的脖子上。鈍痛伴隨著一陣一陣鉆心的癢，她的氣息吞吐在頸窩、胸前，跟著那痛楚一起蔓延開。

    她粗暴的熱情以及憤怒，燎原的火一樣將他的理智燃燒殆盡。鐘楚寰抓著她的手臂翻過身來，扯開了她襯衫的領(lǐng)口。那枚亮晶晶的指環(huán)正掛在細(xì)細(xì)的鎖骨鏈上，和他脖子上戴的一樣。

    他一顆一顆解開了她身上剩下的扣子，白紈素雙手抓著他敞開的衣襟兩側(cè)將他拉扯下來。早已在燃點(diǎn)左右徘徊的肌膚光潔火熱，急匆匆燃在了一處，兩枚指環(huán)相撞，發(fā)出清脆悅耳的串串聲響。

    白紈素瞇著眼睛，朦朧的雙目眼波蕩漾，喘著氣，活像只搶到了美食的惡貓，兇狠狠地吃著毫不饜足，逞著她的威風(fēng)，享受著叫他陷落的快意，將身邊的被單抓得又皺又亂。她嫌這指環(huán)碰在一起叮叮咚咚的聲音聒噪，索性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把頭埋進(jìn)他頸窩。鐘楚寰不想停，只得環(huán)緊了她的腰，兩人火熱的身體像樹與藤一般緊貼在一起。一個不停占有，一個緊纏不放，彼此較量又彼此占據(jù)，又是熱切，又有點(diǎn)粗野。

    紗簾外透入的月色在寂靜的房間里仿佛藍(lán)白色的火焰。白紈素在這冷色調(diào)的火海里出了一身暢快淋漓的細(xì)汗，直到眼皮發(fā)沉，全身軟綿無力時，才聽得到一陣一陣急促的氣息聲，久久未歇。

    他剛才可狠了。好像要把她撞碎，白紈素卻沉在那破碎的快意里，一會在天上，一會在海底，事情結(jié)束后趴了半天才清醒過來，身畔一片狼藉。鐘楚寰將她裹進(jìn)自己的襯衫里，在她耳邊說了句：“跟我走吧，別在這兒了?！?/br>
    “跟你去哪兒？”白紈素睜開一雙要滴水的眸子，臉頰上的熱意未消，此刻正一臉滿足，前所未有地溫柔。

    “回我家。”他抱著她，“老老實(shí)實(shí)在我那里呆著，不許再接近魏璇?！?/br>
    白紈素突然徹底清醒了過來，騰地坐起了身：“我不回去！”她才不要被他以保護(hù)為名管起來，再欺騙她說，一切交給他們那些人。

    要是他們可以相信，她又何必等上七年。

    “為什么不回去？”鐘楚寰把她一把拉回了床上，重新困在臂彎里，“難道你戲弄完我，還一心想做魏太太？”

    他這是什么意思，向她示威？白紈素那股不服管的倔強(qiáng)勁兒又上來了，一把推開他：“我就要，就要！我就要做魏太太！”

    鐘楚寰也生氣。他氣她的莽撞固執(zhí)與孩子氣，以及對應(yīng)該最親近的人依然提不起一絲一毫的信任，不論他對她怎樣好，她一意孤行就要跑。他哪能再給她威風(fēng)的機(jī)會，一把擒住她的手，將她翻身按在原地，一手按住她的腰：“讓我看看你懷孕了還怎么做魏太太?！?/br>
    他竟敢拿這個來威脅她。白紈素被迫擺出了個馴服的姿勢，又羞又氣，又想起剛才什么保護(hù)措施都沒有，著實(shí)有些后怕，咬牙掙扎道：“你算計我！我不會的，因?yàn)槲也辉敢?！?/br>
    “你不愿意？我看你愿意得很。剛才不知道是誰為了爽快，死不撒手的?！辩姵疽舶l(fā)起了狠，“我們多來幾次，我不信今晚過后你還能如愿以償當(dāng)上魏太太。”

    “你！”白紈素氣急敗壞，想掙又掙不開，索性眼淚汪汪撒起賴來，“你弄疼我了！”

    她這么一說，他果然松手了。

    白紈素一骨碌爬起來，往后躲了躲，揉了揉手腕。鐘楚寰知道她裝可憐騙自己，起身穿起了衣服，又恢復(fù)了那冷清的神態(tài)。

    “你要找你jiejie，所以不需要我了，對嗎？”

    空氣凝滯了片刻，白紈素木雕石刻一般怔了怔。

    是啊，他一直都知道她的目的。既然知道jiejie對她如此重要，jiejie就是她唯一可能找到的最親近的家人，又何必跟林紈一較高下？

    “我就是要找我jiejie，別的都可以不要?！卑准w素鼻子一酸，強(qiáng)忍住涌到眼眶的眼淚：“你們這些從小有家、有家人的怎么會明白，一個人活在世上……”

    到底有多孤獨(d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