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李緒已幾日未回,屬實是怕了這寧宅,拋下我在這里,以往情愛有多熱烈,如今早已消失如溪流平靜,不由得放松嘆口氣,感情終于淡了。 聽見我嘆氣的聲音,北停拉開馬車簾子,用手語問我:“怎么了?” “總不能一直在府上聽齊惟抱怨。”我揉一揉自己青黑的眼圈,“出來買個宅子在外面睡?!?/br> 和她從小就能玩到一塊去,近日閑來無事總與她聊天,得知當(dāng)年秦太后為了鞏固外戚,一直將秦家人與北國聯(lián)姻,公主的母親是貴妃娘娘胞妹,所以齊惟與李緒是表姐弟,眼下兩國互幫互助其樂融融,他們之間不合可不是小事,李緒走的是對,但不符合他的性子,真是奇了怪了,他到底去哪兒了? “齊惟說寧家房產(chǎn)遍布吳中,想必他們已經(jīng)暗地搜查準(zhǔn)備出手?!蔽倚闹袚?dān)憂不止,惆悵的面容到使得北停又掀開簾子注視,“寧家手眼通天,昨日我還給幾個公子來個下馬威,萬一他們找到我頭上該怎么辦,還是太過于自負(fù)心浮氣躁?!?/br> 北停擺出抹脖子的手勢,就知道殺。 “還是先去牙行吧,他回來就一起暫住在那里,在此地有一套房產(chǎn)并不是壞事?!蔽易屪R路的車夫去附近的牙行。 馬車緩緩行駛一路,街上行人悠悠,攤販吆喝聲從南北大街穿透到耳朵中,只可惜剛吃過午飯,不然肯定叫北停去幫我買幾塊點心吃,說到北停......他又跑去哪兒了? 我在四周張望一圈,原來是跑去買吃的站在攤位附近背對著我吃的正歡。 北停長什么樣子我至今沒看到過,有時嫌棄他這副打扮太引人注目想讓他摘下面具,我們也好知根知底,能夠互相信任,可他說自己不想摘甚至連借口都不肯想,等日后穩(wěn)固,給點錢讓他走吧,手底下的人一個比一個不省心。 雖是如此想,北停還是幫了我不少忙的,我湊近想去觀察,瞇著眼睛也只能看清他側(cè)面半張白尖下巴和鼓動的腮部,吃的真快又馬上跑回來,我失望的坐好,忽然車底撞到石頭,馬兒受驚亂動,額頭不慎撞到馬車一角,磕得我眼前一片漆黑,北停及時勒馬,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驚動晉王妃的馬車!” 我平復(fù)呼吸整理好碎發(fā),卻聽見外頭肆無忌憚的嘲笑。 “各位兄臺有所不知,沉魚落雁乃是無限美好聰慧女子,我前日見到晉王妃當(dāng)?shù)闷鹦呋ㄖ?。”果真想什么來什么,寧家這么快就刁難到我頭上。 幾個人一唱一和挖苦暗諷,“寧兄啊,楊貴妃結(jié)局可不好,您這不是在咒晉王妃嗎?” “何止楊貴妃,晉王的母親秦貴妃下場也凄慘,死了可是扔在亂葬崗?!?/br> “北停?!蔽覊旱吐晫λf,“他們說的話,我不愛聽?!?/br> 北停二話不說上去將為首的寧家公子給了一拳,打得滿口吐血沫子還帶著幾顆碎牙,那人捂著臉崩潰大喊:“晉王妃!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嗎?我爹可是皇上欽賜的朝廷命官,曾任禮部尚書官至丞相,輔佐帝王之人,四世叁公吳中寧氏,在這一帶威望比親王皇子都要好使,你......”北停又甩了他一巴掌。 聽著確實很能唬人,但仔細(xì)一想朝中丞相姓寧的已經(jīng)是前朝的事了,一個告老還鄉(xiāng)的能有幾分薄面。 我伸出手,北停順勢抬起胳膊扶著我下馬車,周遭已經(jīng)圍滿人沸沸揚揚聲音嘈雜,我輕撫頭頂發(fā)飾太血腥不想正眼瞧他,抬頭一看牌匾“春香樓”,花紅柳綠無數(shù)原是青樓。 “本妃就當(dāng)你們書讀得少說的胡話,堵住旁人的嘴別讓晉王聽了去?!蔽腋嬲]道,“既然公子想與本妃說史書,那何嘗不有二世而亡的例子,將公子比作秦二世倒貼了不少光?!?/br> 今天就帶北停一人出來,真打起來不知他能否護(hù)住我,總是嘴比腦子快,可我現(xiàn)在可是王妃,能奈我何? “聽說晉王妃是從宮女爬上來的,此等伶牙俐齒放在宮中早就杖斃,或是充妓青樓了?!辈灰啦火埖娜枇R,真不知高低。 獸皮制的手套挨在他厚臉皮上,北停是卯足了勁掄的,侍從想抽刀保護(hù)他,北停左手扶著我生怕挨到一絲灰塵,一腳一個全踹飛了。 “這馬車也坐不踏實了?!蔽疑焓职醋」钠鸬念~角,“世上就是總有這等人物讓本妃惡心煩心?!?/br> 北停聽后將韁繩拽下,撫摸著馬兒鬃毛,拍著馬屁使它沖進(jìn)妓院。 “這是晉王賞本妃的戰(zhàn)馬,一匹能頂數(shù)十普通士兵,如今叁軍共事,它若是出什么好歹,鄭王,晉王,昭陽公主是饒不了你的。” 真的是李緒給我的,性格溫順不輕易傷人,但挺調(diào)皮的,讓它陪哥幾個玩玩。 牙行交易還算不錯,得到一個不鬧鬼景觀好價格適宜的宅子,我?guī)е鴤窝b成侍衛(wèi)的死士和下人入住,終于能睡個好覺了。 夜晚北停牽著馬回來,路過小攤給自己換個新穎面具,偷偷打開我的房門關(guān)上,抱著刀坐在門口小憩。 “你想守夜?”黑夜中,北停的輪廓勉強認(rèn)出在回應(yīng)點頭。 保不準(zhǔn)那群人來報復(fù),雖然北停守夜我信不過他,但總比其他人強就沒趕走他。 沾著枕頭就睡著了,身邊響起一陣聲音,我不耐煩睜開眼睛,“你在干什么?” 回應(yīng)我的是冬宛的聲音,她面帶笑意,身后五雀兒跟在身后,高興的說:“出宮了?!?/br> 我看向四周,怎么又回到冷宮了? “那出去了,去哪兒?。俊蔽覇査?。 冬宛牽著我和五雀兒,天將明終是新一番好光景,“開家醫(yī)館,好好過日子,你不走,還想在這里當(dāng)苦力?” 我可不想繼續(xù)在這里待著,跟上她的腳步,“那快走吧,這里一點兒也不好?!?/br> 冬宛邊走邊說,“這一生有太多身不由己,兒時父母死在疫病中,自己差點被賣入青樓,是個山上采草藥的大夫?qū)⑽規(guī)ё?,年少時出門采藥救下齊昭,他感激我,說送我去宮中做御醫(yī),哄騙有孕,被他利用誣陷處死時,不得不大著肚子求他救我,他嘴中沒有一句真話,日復(fù)一日的囚禁,對他早已心寒,不如隱于世中安居的好,齊雀不能帶走,極北那么冷,你我還帶不走嗎?你和五雀兒我都能照顧好?!?/br> 她哼著哄我們?nèi)胨母柚{,一直走啊走啊,沒個盡頭,直至消散。 我赤著腳踩在尖銳的石子上感知不到疼痛,腳掌布滿鮮血,像是中了邪在院子里走來走去,本來是穿著里衣跑出去的,被人硬塞件衣裳,眼眶熱淚像珠子一樣掉,嘴里不知在念叨什么,最后還是李緒將我打暈抱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