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發(fā)著抖，以一種嘲弄的語氣說：“真遺憾……現(xiàn)在我連那個演講都做不成了……”

    阿格里皮娜五官猙獰。她摸了一下尼祿的額頭，滿手都是涼涼的汗。

    “你千萬不能死……”她慌了神，“我們多米提烏斯決不能終止于此……”

    她無意識地揪住兒子的衣領(lǐng)，蒼白的手指愈發(fā)用力。她的眼角象充血一樣泛紅，淚光象鹽晶一樣粘在那里。她神識游離，整個人都陷入到一種絕對的信念中去。

    尼祿被她鉗住脖子，呼吸逐漸困難。他發(fā)紺的嘴唇哆嗦著，后背冒出陣陣?yán)湟狻?/br>
    他受不住地咳嗽兩聲。

    阿格里皮娜如夢初醒。她迅速松開手，去摸他發(fā)紅的脖子，想確認(rèn)他是否受傷。

    尼祿用盡全力打開她的手，沖她喊道：“滾！”

    阿格里皮娜怔了怔，直愣愣地挪上床邊，好象一尊肅穆的大理石雕像。

    “你必須挺過來！”她沉重地開口，嗓音象負(fù)重千里一樣疲憊，“你父親唯一的心愿，就是興旺多米提烏斯這個姓氏……”

    她的眼里閃過一只纖細(xì)蛛網(wǎng)般的柔絲，轉(zhuǎn)瞬即逝。

    “我向他承諾過，一定要把他的家族推上頂峰……”她恍惚地說。

    “可我也是人……”尼祿滿臉陰色，“我不是實現(xiàn)你們心愿和承諾的工具……”

    他被寒癥折磨得渾身無力，好象四肢都被灌滿了沉滯的水銀。

    “但我們是你的父母！”阿格里皮娜急切地強(qiáng)調(diào)。

    尼祿用手背擋著眼睛，紋絲不動，好象被凍僵了一樣。他的銀發(fā)塌軟下來，色澤暗淡，象剝落了外層的銀器。

    他沉默良久，悲哀地自問：“我為什么要成為你們的孩子……”

    話語從他干澀的咽喉里擠出來，象霧氣一樣消失了。

    阿格里皮娜沉默地站直了身體。她顏面呈青白色，好象從皮膚之下開始滋生一片片霉菌，渾身上下每一處都注定要被侵蝕。

    “活下來，尼祿?！彼秊閮鹤右春帽唤?，“我會為你向神明祈福的?！?/br>
    尼祿輕嗤一聲。

    阿格里皮娜沒有停留。她就象一陣洪流，興師動眾地從家宅里離開了。

    尼祿心煩。他驅(qū)散了四下的奴隸，扯過毯子，蒙住汗涔涔的腦袋。

    他在昏暗的被窩里緊閉雙眼，意識模糊，好象沉入了冰冷的湖底。

    他沒能睡很久，蓋在臉上的羊毛毯就突然被掀開。涼意象針扎般刺進(jìn)他的毛孔，他打了個哆嗦。

    一只被刀劍磨出繭的手貼上他布滿涼汗的前額，不由分說的架勢。

    尼祿心尖絞緊。他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那雙幽深的黑眸就如游蟲般鉆進(jìn)他的兩睫之間。

    “我買了藥。”羅德說。他劍鋒般的眉宇夾雜著汗水，那是他疾走時熱出的汗。

    尼祿緊抿著嘴唇。一股酸澀從肺部涌上來，抵在他的喉嚨。這股酸澀太沖，幾乎要從他的鼻孔和眼睛里冒出來。他的眼前浮起一層翻涌的水霧。

    他困難地翻個身，象蘇醒的飛蛾在殼里掙扎一樣，將咽喉的酸意咽下去說：“我不想吃。”

    羅德將藥草丟到一邊。他煩躁地摘掉皮手套，冷鋒般的目光瞥過尼祿顫抖的肩膀。

    “不吃藥的話會死的。”他凝著的神色隱遁在凌亂的黑發(fā)里，他的紅唇象生長在暗冥里的花。

    尼祿頑固的嘴唇動了動，酸意使他的下巴抽搐。他將腦袋埋進(jìn)枕間，心情低落地蹭兩下。

    “你別管我……”他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下一刻羅德就逼近了他。

    他強(qiáng)硬的身影一閃，就進(jìn)了尼祿的被窩，速度之快宛如游魚。

    他那結(jié)實的手臂如鋼箍般死死箍住尼祿的腰，溫?zé)岬氖终齐S便一摸，就沾上了一手冷汗。

    尼祿好象傻了似的愣了半晌，全身僵硬如結(jié)成了水泥。他無比近得感受到羅德的胸膛，如天降詛咒一般緊附后背。一股熱血沖上他的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