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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茵死死盯著眼前的這個人,盯著這個人高高瘦瘦的模樣,盯著這個人雖平平淡淡卻總像是藏著幾分哀愁的面容…… 她盯得是那樣的仔細,似乎是想從中盯出幾分破綻,又或者是想盯得程珩心慌意亂,承認自己是在瞎說。 然而,她還沒能夠看到程珩避開她的目光,便已是漸漸開始覺得沒底氣了。 怎么,好像真的有些古怪呢…… 這人,方才說了一句什么荒唐話來著?他說他其實是女子,與她一樣的女子。 那他看上去,就當真像是一名女子么? 這又怎么可能呢? 不自覺的,沈茵又靠近了程珩一分。 程珩的模樣,說他是女子,還不夠柔美,可若說他是男兒,此時此刻,沈茵看了好一會兒,卻也再不敢說得那么篤定。 其實,程珩的五官也未免太溫柔了些,至少是相對于沈茵長這么大接觸過的多數(shù)男人而言。只是程珩總是穿著男裝,只是世間尋常男子中,也總能找得出幾個相對其他人來說更清秀溫和的男子,所以,沈茵也從不曾起過懷疑。 而如今,程珩的雙眼太過堅定,太過令人信服,沈茵望她望得久了,也從中感覺到了幾分朦朧的讓人不愿承認的真。 而且,若真的只是因為不想留她,程珩一走了之就可以了,又何必……何必…… 忽然理智恢復想到了這一層后,沈茵的神色也漸漸垮了下來,她幾乎已是有氣無力地對程珩道:“這……這絕對不可能,這實在太荒唐了些,你……你當真是?” 程珩道:“所以我才說,家母做得不對。” “當然不對!”沈茵的聲音忽然就開始變得尖銳了起來,“你們、你們怎么可以這么欺騙我呢!你們把我當什么了!” 聽到沈茵的質問,程珩頓時心亂如麻,卻仍是低聲對沈茵說了一句:“沈姑娘,此事全是我與家母的不對,請你見諒?!?/br> 看著程珩還在溫溫和和給自己賠不是,沈茵瞪著黑溜溜的眸子,反而愈發(fā)覺得自己這通脾氣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面對這樣一個人,她也到底不好繼續(xù)對著人家發(fā)火了,她只能讓自己冷靜點。 可是這樣天上地下獨一份的事情,她又如何能冷靜得下來呢? 她只得開始恢復豆腐店主女兒的本色,開始在心里算起了賬來。 其實,就算被這么騙了一回,她好像也沒特別大的損失,真正損失大些的,反而是行騙的人。 不過…… 不對! 沈茵頓時又想起了一個問題,一個相當嚴峻卻被她忽視了的問題。 “即如此,你又怎么參的軍?” 對呀,他們大淮可還從沒有女子從軍打仗的先例呢。 這么想著,沈茵的心緒一定,便氣鼓鼓對程珩道:“原來,你還是故意騙我的!我居然差點就信了。” 她話音剛落,一雙一說話就會跟著亂揮的手便已又被程珩給拉了去。 程珩就這么拉著她小小的柔軟的雙手,將它輕輕地按在了自己的臉上,然后又一路下滑,從脖子,一路滑到了心口。 并不算多好的觸感,比自己都還不如,但沈茵還是瞬間就羞得紅了臉,頭頂都要被滿臉的熱氣蒸得冒煙了。 沈茵知道,自己現(xiàn)在已是再也沒有了任何繼續(xù)自欺欺人的機會。畢竟不管她再如何天真蠢笨不諳世事,程珩再如何……她也不至于連是男是女都感覺不出。 沈茵只得跺了跺腳,將程珩一路拖進了自己在娘家的閨房,她仔細地關上了房門后,便在房間里不住地踱起步來。 膈應膈應,沈茵想著這些神奇的事情,心里只覺得整個人都要膈應死了。 但膈應的同時,沈茵也覺得自己與程珩之間忽然便去掉了幾分隔閡。 畢竟女子面對女子,總是天生就要少些戒備,多些放松的。 沈茵踱著踱著,越走越覺得心煩意亂。 良久,她還是轉身看向了程珩,一臉不悅道:“哎呀,你干嘛要告訴我!這么大的事,你就不該跟我說的,那樣我現(xiàn)在就不用這么不知該如何是好了。而且,要是我跑去告訴別人怎么辦?” 看著就跟只小雀一樣在房間竄來竄去,嘰嘰喳喳的小沈茵,程珩卻是意外的覺得有些可愛。 以至于她又是慢了半拍,才回答道:“你不會說,而我也不在意?!?/br> 她確實是不在意的,又或許說,她滿心的疲憊讓她早已無法深思太多,在意太多了。 看程珩好似篤定了自己絕不是那種大嘴巴的人,沈茵鼓了鼓腮幫子,一邊有點高興程珩相信自己的人品,一邊又有些不爽程珩的自信,她們才認識幾天啊。 沈茵拿了個爹爹編的小竹椅坐下,便又問程珩道:“反正這么大的事你都說了,你也知道我什么都不會告訴別人,那就也告訴我你怎么從軍的吧。行軍打仗,難道不都是男人們的事么?!?/br> 程珩猶豫了一瞬,還是坦白道:“我是軍戶家的女兒。” 沈茵好似懂了一般地點了點頭,然后,又撥浪鼓似地搖了搖頭。 “你可別欺負我年紀小什么都不懂,就算是軍戶,也沒讓家中姑娘都入伍的理?!?/br> 程珩道:“是沒有這個理,但家父二十多年前已死在了外頭,家中能上戰(zhàn)場的男丁,只剩下我體弱多病的阿兄程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