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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茵也知,會有這樣的區(qū)別是因為這筆與墨,都比她哥哥當年用的要好很多。 她瞬間就有些心慌了,筆墨是真的很貴很貴,她當初一不小心一滴墨毀了幾張劣紙,她娘被氣得差點揪住她打一頓,痛心疾首得,就好像因為這幾張被浪費的紙,她大哥就考不上狀元了一般。 她記得當時,還是她大哥在中間拉架,才沒有讓她真的挨打。只是在那之后,她就真的再也沒碰過這些東西了罷了。 沈茵看著這一點濃黑的墨跡,心里想著這些過去,差點就因為浪費好紙而歉疚得自椅子上站了起來。 是程瑤的聲音阻止了她。 “你筆拿錯了。” 沈茵瞬間回到了現(xiàn)實中,她猶豫著轉(zhuǎn)頭望向身后站著的程瑤,在程瑤的臉上,她甚至連一絲不悅都覺察不到。 唯恐程瑤會因為她毛手毛腳就不再答應教她寫字的沈茵頓時安心了許多。 “我不會握筆,請阿姊教教我吧?!?/br> 她話音剛落,便只覺自己握筆的手背已是一熱。 程瑤的手雖然不至于像蒲扇一樣寬廣,比她的手卻還是大些,同樣,也不如她的手來得柔軟,反而帶著薄繭,略顯粗糙。 但是,當沈茵就這么被她握著時,沈茵卻感到一種莫名的窩心感,暖洋洋的。 程瑤低著頭,幫她調(diào)整著手指的位置,良久,方才低低道:“寫寫看吧?!?/br> 說完,程瑤的手便松開了,溫度驟然而失,一直偷眼瞧她的沈茵的心中,也難免浮起了一絲莫名的悵然若失。 她乖順地低下頭,一筆一劃地寫著,那認真的小模樣,仿佛不是在寫字,而是在朝圣。 但認真的結(jié)果,顯然不如她想象的那么美好,用手指捏著纖細的毛筆在紙上寫字,簡直是世間最艱難的事之一。 兩個并不多難的字,她寫得一大一小,歪歪扭扭,像一群糾纏的蚯蚓。 沈茵小臉一紅,正想要重新來過,程瑤的手便已經(jīng)又握了上來。 “你用力的方法不對,該這樣……” 程瑤就這么握著她的手,將沈茵二字重新寫了一遍。雖然寫得還是不大好看,但至少大小一樣,也不像蚯蚓打架了。 “明白了嗎?”程瑤溫聲問她。 沈茵怔怔點頭,心里卻是不禁開始想,她要是一直寫不好,程瑤阿姊會不會一直這樣拉著她寫呢? 但很快,她就將這忽然冒出來的想法從腦海中驅(qū)逐了出去。畢竟她不是來學認字的么,想這么多亂七八糟的做什么,真是個靜不下心的臭丫頭。 沈茵捏著手中毛筆,心念一動,便又向程瑤道:“阿姊,就先別管我的名字了,我想知道,你的名字究竟是哪兩個字,又該怎么寫。” 見沈茵問起自己,程瑤頓了頓,道:“我的名字筆畫有些多,不好寫?!?/br> “求阿姊教我吧,我都住到你家里來了,總不能連你的名字都認不出來吧。” 程瑤總是拗不過沈茵,推脫幾回,還是將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劃寫在了紙上。 程瑤。 程瑤靜靜地望著紙面的墨色,自己都覺得有些陌生,就好像這兩個字并不是她曾用了十五年的名字一般。 她還記得娘曾經(jīng)說過,這是她爹特意跑去找了村里某秀才給她起的名字,她爹沒有多少文化,只知道說自家這個阿囡是他最珍愛的寶貝,要取個有這意思的名字。 那秀才大概也是知道她大哥的名字——祖父還在世時起的珩字,心里想著這一層關(guān)系,就索性筆一揮為她取名為瑤,這樣一來,兩人一看就知道是兄妹,同時還正稱了她爹愛女如玉的心意。 而她爹,也確實很喜歡這個名字。 娘還曾說,那時候的爹爹,整天就喜歡抱著她喊瑤瑤,一把年紀了,還像個愣頭青毛小子,整天在那笑得傻里傻氣。 瑤瑤,瑤瑤,可真是好久遠的呼喚了呢。 沈茵用手比劃著筆順,輕聲念著,嘴角也泛起了淺淺的笑意。 “阿姊的名字,光是這么看著都漂亮?!?/br> 面對沈茵特別的夸贊,程瑤道:“不過就是個名字罷了,漂亮與否,重要么?!?/br> 沈茵道:“當然重要了,叫程瑤與叫程大花程二妞,到底還是很不同的?!?/br> 程瑤呆了呆,一時竟是不知如何反駁。 她只得指了指這兩個對如今的沈茵來說還稍顯復雜的字,緩緩道:“我的名字,你記住該怎么寫了嗎?” 沈茵果然就不再說話了,像她這樣大字都只能勉強識幾個的文盲,這么快就能學會寫就奇了怪了,除非她是個天才。 而程瑤也不是特意來教沈茵寫名字的,等到沈茵在那劃拉自己名字劃拉夠了,筆也勉強握得順手了,她就愣是從書架上翻出了已經(jīng)積灰了的三字經(jīng)千字文,打算用來給沈茵開蒙。 對此,沈茵一開始還有些不大滿意。她總覺得,自己一個十七有余的大姑娘,怎么能跟五六歲的稚童一般開始呢。 但當程瑤將書遞給了她,讓她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連三字經(jīng)都沒法順暢地念幾句后,她也只能默默低頭妥了協(xié)。 三字經(jīng)又不丟人,她怕什么,多少人還一輩子都看不懂三字經(jīng)呢。 沈茵就這么上午纏完下午纏的,一心想著要跟著程瑤讀書認字,完全把要收拾客房的事給忘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