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人幫著在家里忙里忙外，程家的日子倒是又重新輕快了一些。

    沈茵與程瑤都以為程母是會痊愈的，卻不想，程母雖然在這個(gè)歲數(shù)終于體會了一把富貴老太太請人照顧起居的生活，一天到晚在那被被曹大嫂逗得笑呵呵，卻還是久病不愈，身體一月比一月差，喝再多的藥都跟喝白水一樣。

    就這么慢慢地養(yǎng)著養(yǎng)著，一轉(zhuǎn)眼已是年關(guān)將至。

    想著程母這總是不好的身子，縱使是面臨著自己嫁過來后的第一個(gè)新年，沈茵這心里也怎么歡喜不起來，只空留滿肺腑的滯郁難消。

    更何況就在方才，王鹿還滿臉歉疚地替他父親傳遞了一句話，說程母如今的狀況，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說是先慢慢吃著藥，以后究竟會如何，他也沒有絲毫的把握，沈茵默默聽著，這心里，又還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白皙的臉上，愁眉雙鎖，饒是走到了程母的跟前，都沒有完全撫平，那勉強(qiáng)的笑意，瞎子都看得出沒幾分真心。

    她悄悄瞥了程瑤一眼，編了一通半虛半實(shí)的話跟程母說了，只想著至少能夠讓程母放寬心些，放寬了心，便好得快。

    可程母雖然一病就是這些月，卻還沒有病得腦子都糊涂了，又哪里會覺察不出自己的身子究竟是什么狀況呢？

    想不到她苦了二十余年，好不容易才過了一陣子的美滿生活，多年的虧空就因?yàn)檫@一病徹底崩開了。

    但程母也同樣不希望沈茵跟程瑤傷心，她一字一句聽了，什么也不戳破，只是笑呵呵打趣了幾句沈茵的神色，說沈茵瞎cao心后，就推著沈茵讓她快去跟程瑤一起辦年貨，她們一家三口要熱熱鬧鬧過個(gè)新年。

    實(shí)在無法平靜的沈茵自然點(diǎn)頭應(yīng)了，她拉住了程瑤的手，便與程瑤一起急急忙忙退了出去，幾乎就像落荒而逃。

    才走出了程母的房門不遠(yuǎn)，沈茵便好似無力一般自顧自停下了腳步。她緊緊地攥著程瑤的手臂，還不待程瑤問什么，就忽然繃不住哭了起來。

    沈茵一直是個(gè)愛笑的姑娘，開心會笑，不開心也會笑，也許沈茵也流過淚，但似這樣的哭泣，程瑤卻還是見所未見。

    程瑤被沈茵嚇了一跳，一時(shí)之間也不知究竟該如何去安慰沈茵，她手足無措地想要為沈茵拭去滿臉的眼淚，卻不想，自己的眼淚竟也忽然就跟著她落了下來。

    一滴一滴，打在了她月白的衣襟上，在上頭開出了一朵一朵深藍(lán)色的花。

    “沈茵啊。”

    她長長一嘆，心頭幾乎都要滴出了血。

    她又開始想起了那些久遠(yuǎn)的、還在軍營中的歲月，那些歲月實(shí)在太苦太痛了，讓那時(shí)的她一度開始懷疑人生，覺得自己除了性命也許什么都沒有。

    于是，她也曾在受傷時(shí)，自暴自棄地覺得就這么死了也好，至少，她不用再這么痛苦地活下去了，然后，她將去到一個(gè)和平的，不再有殺戮的世界……

    她如此想著，直到，她忽然聽到一聲久遠(yuǎn)而熟悉的雀啼，就像是故鄉(xiāng)的聲音。

    恍惚間，她憶起了家門口的橘子樹，也憶起了她兒時(shí)也曾會爬到樹上摘橘子，摘下一個(gè)，便往底下坐著的兄長懷中扔一個(gè)，而他們的娘就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玩鬧，笑得溫柔……

    ……

    她是如此脆弱的一個(gè)人，為什么卻能在那樣的地方活下來？

    因?yàn)樗氲搅藭人丶业娜恕?/br>
    “沈茵，我該怎么辦……”

    她喃喃問著，卻久久等不到一個(gè)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定時(shí)設(shè)錯(cuò)時(shí)間了，設(shè)成了明天十二點(diǎn)，抱歉抱歉_(:з」∠)_

    第32章

    曹大嫂回家去過年了，程家三口人圍著桌子坐著, 倒也勉強(qiáng)算是其樂融融。

    沈茵望著滿桌自己親自做的年夜飯, 每一樣都是色香味俱全, 引人食指大動(dòng)，但吃到她的嘴里，卻都有些不是滋味。

    心情暢快時(shí)，她就算是吃窩窩頭夾咸菜都能吃得無比香甜，可當(dāng)心情惆悵時(shí)，給她擺上各色珍饈佳肴，也食之無味。

    只是她自己吃得跟嚼蠟一樣，面上卻到底未曾顯露半分，反而還笑著開始張羅著給程家母女夾菜, 好讓她們能過年過得高興些，多吃一些。

    她夾一筷子，便說一句這菜代表的好兆頭, 程母聽著也笑了, 扯扯程瑤的袖子, 便埋怨她道：“大過年的, 你就別給我們擺臉色了, 多吃點(diǎn), 茵娘特意做的呢?！?/br>
    程瑤本就是一個(gè)順著母親的孝順乖寶，聽程母這么說，便也略彎了彎嘴角，做出一個(gè)笑來, 示意自己并不曾擺臉色。

    卻不想，因?yàn)樘^干巴巴，看得程母一時(shí)之間是好氣又好笑，啐了一口，便只想把擦嘴的手帕都甩到她臉上去了。

    程母不禁又對沈茵抱怨了起來：“茵娘，你看看這個(gè)家伙，還真是人長大了脾氣就也跟著大了，就算做娘的已經(jīng)是個(gè)老人家了，這擰她嘴的力氣還是有的?！?/br>
    沈茵抿嘴笑了笑，又給程母夾了一筷子菜道：“娘，多吃點(diǎn)菜，如今這大過年的，您就大發(fā)慈悲饒了她這回吧?！?/br>
    程母笑嘆：“你呀，就知道護(hù)著她?！?/br>
    ……

    程母不住地跟程瑤與沈茵說著話，似乎是有意想讓氣氛能再活絡(luò)一些，卻奈何身體實(shí)在不好，只是這么多說了幾句，便開始?xì)獯跤?，看得沈茵一邊為她順氣一邊又開始著急除夕不好請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