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悠然本來還想帶她們在城里搓一頓，被藍姍攔住了。雖說是要改變消費觀念，但一下子花掉了兩三百塊，藍姍還是非常心疼的，所以這會兒就不打算繼續(xù)浪費了，“有那個錢，我們買菜回家自己做不好嗎？”

    “就是啊，”陳嫣然在一邊幫腔，“姍姍姐的手藝不比大廚差，吃一頓的錢，買菜夠我們?nèi)齻€人吃好幾頓了?！?/br>
    陳悠然說不過他們，只好答應(yīng)了。三人于是又去菜市場采購，他們來得晚，大部分攤子都已經(jīng)收了，剩下零星幾家也在降價促銷，打算賣完最后這點就收攤。食材雖然不算特別新鮮，但價錢低，藍姍就多買了一些。

    接下來就該回家了，但三個人站在菜市場門口躊躇了一會，誰都沒有開口。

    最后還是藍姍這個事不關(guān)己的人先道，“你們既然都已經(jīng)進城了，就去看看吧?！?/br>
    陳嫣然不說話，陳悠然便道，“那就去看看吧，算算時間其實也差不多了。”

    十一月底，林秀英的預(yù)產(chǎn)期應(yīng)該快到了。不管彼此之間有過多少不愉快，在這種時候，身為女兒，不去看看總是說不過去的。陳嫣然也就罷了，她還是個小姑娘，但陳悠然已經(jīng)出來進社會，開始工作，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任性了。

    到了姑姑家，卻發(fā)現(xiàn)這里一片兵荒馬亂，原來是林秀英正好發(fā)作要生了，正在忙著收拾后送醫(yī)院。

    三個小姑娘幫不上忙，只能站在一邊看著。林秀英捂著腰躺在沙發(fā)上，哎喲哎喲地叫，頭上臉上都是汗水，顯然很不好過。姑姑在收拾包裹，姑父則出門去叫車。

    匆匆忙忙把人送到醫(yī)院，陳伯平才得了消息趕過來。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亂，頭發(fā)也沒有梳，腳上還踩著一雙拖鞋，很顯然也是剛剛從家里出來。

    至于是哪個家，不言而喻。

    陳悠然靜靜地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覺得萬分心寒，林秀英就快生了，陳伯平卻并不在他身邊，而是去了另一個女人那里。而且他應(yīng)該是被姑姑家的表弟叫來的，也就是說，親戚們都已經(jīng)知道陳伯平在外面安了小家，甚至默認許可了這件事，只瞞著林秀英。

    即使生下了兒子，這個家又真的能繼續(xù)維持下去嗎？

    林秀英是生過兩個孩子的人，雖然這一胎已經(jīng)間隔了很久，卻還算是順產(chǎn)。從家里發(fā)作送到醫(yī)院來又耗費了一段時間，所以到了醫(yī)院后，不到三個小時就生完了。

    是個女兒。

    護士把孩子抱出來的時候，陳伯平的臉色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也就是淡淡的。倒是林秀英被推出來時，臉上的表情十分慘淡。她的拼命一搏，失敗了。

    陳悠然看得難受，轉(zhuǎn)身就往外走，陳嫣然和藍姍立刻跟了上去。

    從醫(yī)院里出來，天已經(jīng)快黑了。冬夜的風十分寒冷，三個人都沒有說話，裹緊衣服靜靜地往前走。

    忽然有冰涼的觸感落在陳悠然的臉上和手上，她微微一怔，抬頭往天上看去。

    下雪了。

    第26章 名字

    這一年的第一場雪悄然而至。

    不是飄飄揚揚的大雪, 而是如鹽粒一般的細雪，夾在冷風之中撲面而來，帶著這一冬積蓄的寒意, 讓人激靈靈地打一個寒顫。

    陳悠然反而清醒了。

    其實這種事也沒什么好說的，無非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自己做出的選擇罷了。哪怕那是她的親生父母，她也不能左右他們的思想。只是無論如何, 心底到底還是有些難以言說的惆悵和難過。

    不過，這些思考到底讓她清醒，也讓她意識到自己的這些情緒其實于事無補。

    所以陳悠然停下了腳步, “我們?nèi)ベI點吃的吧?！彼鲃娱_口，“鬧了一晚上，大家都還沒吃飯呢。我們自己也就算了，姑姑姑父忙前忙后，事情都是他們做的，總不能連飯都吃不上一口?！?/br>
    她長篇大論地絮叨著，好像是說給藍姍和陳嫣然聽, 但又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陳嫣然沒有反駁, 母親生產(chǎn)這件事, 對她來說終于從想象變成了現(xiàn)實, 也不是沒有沖擊力的。她此刻情緒還沉浸在那種氛圍之中, 無法抽離, 自然也就顧及不到周圍的環(huán)境。

    藍姍點點頭說, “應(yīng)該的?！?/br>
    于是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h醫(yī)院門口這條街街有不少賣食物的店鋪, 畢竟住在這里的病人都是需要吃飯的，醫(yī)院雖然有食堂，但味道和營養(yǎng)都跟不上。而只要有市場，自然就會有人看準商機，把店開到這邊來。

    陳悠然選了一家家常菜館，走進去。她先點了兩個就在店里吃的菜，藍姍注意到，一個是她喜歡的，一個是陳嫣然喜歡的。即使是在這個時候，陳悠然也沒有忘記照顧人。又點了兩個打包帶走，拿回去給其他人吃，這兩個就是硬菜，畢竟不知道對方喜歡什么，自然就買好一點的。

    點完菜，姐妹倆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藍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也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想了想，站起身走進廚房，低聲跟老板兼廚子商量了一會兒。

    直到一頓飯沉默地吃完，去結(jié)賬拿打包盒的時候，陳悠然才發(fā)現(xiàn)了多了一份紅糖雞蛋。毫無疑問，這是給孕婦的。

    如今物資匱乏，醫(yī)院里的病人能吃上的好東西也就是rou和蛋了，所以這些店鋪倒是都有幫忙煮雞蛋的業(yè)務(wù)，藍姍就點了一個紅糖雞蛋。畢竟林秀英是今天最辛苦的那個，也是最需要滋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