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周惜若怵然而驚。她不恨他嗎?她應(yīng)該恨他的!恨他拋棄了她和阿寶,恨他幾次要置她死地!恨他是他把她逼到了絕地!恨他是他讓她不得不入宮毀了她平靜的生活! 她恨他,因?yàn)樗驱R國的敵人! 她看著他臉上刺目的笑意,兩行清淚緩緩滾落。她深吸一口氣,道:“是,你說對了,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 她說著轉(zhuǎn)身跑出了院子。 周惜若回到了西園當(dāng)天就發(fā)了病。高熱不斷,病怏怏的連門都無法出去。這可急壞了云思澤,他為她延請名醫(yī),送來珍貴的草藥都猶如泥石入海,沒有一點(diǎn)用處。 晴秀見周惜若昏昏沉沉,心中焦急,不禁道:“娘娘,你快點(diǎn)好起來。我家公子都急得不知怎么辦才好了?!?/br> 周惜若睜開眼看著她,蒼白的臉上擠出一抹淺笑:“我沒事?!?/br> 她說著沒事,卻又發(fā)了高熱。半夜驚悸胡話不斷。只緊緊握著晴秀的手喚著“阿寶,阿寶”。晴秀急得連夜再去請云思澤。 云思澤在外間看著那屏風(fēng)后躺在床上朦朦朧朧的身影,只能道:“實(shí)在兇險的話,只能連夜奏報皇上知道了?!?/br> 晴秀擔(dān)心道:“可是娘娘只喊著阿寶,萬一皇上聽到了心中會不舒服的吧?……” 云思澤一聽只能長嘆道:“娘娘她心結(jié)未解,唉……再等等吧。讓大夫繼續(xù)用藥。今夜如果還是未好轉(zhuǎn)明日一定要稟報皇上知道。不然的話,我們云家也擔(dān)待不起啊。” 周惜若只覺得自己仿佛一會兒火爐中,一會兒又在冰窖中。身體的難受令她輾轉(zhuǎn)反側(cè)。迷迷蒙蒙中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變得很輕,輕得可以漂浮在云上。夜很靜,靜得連風(fēng)聲都能聽見。 她忽地覺得害怕,害怕自己就這樣難受而死。死在了這昀紫山莊。眼前的帳子垂下,讓整個床幃更顯得憋悶。她要死了,要死在這個山莊,就如那一天皇后設(shè)計陷害了她,龍越離震怒的臉色、四周各種譏諷的笑容、刺耳的嘲弄、那一天,她真恨不得自己也立刻死了算了。如今她真的只能在這里狼狽死去嗎? 她伸出手想要撩開帳子,卻怎么也夠不著。 忽地,一股清新的風(fēng)從窗戶吹來,有人撩起了她眼前的帳子。她竭力想要睜開眼,卻只能昏昏沉沉無力閉著。有人扶起了她,溫?zé)岬氖譃樗龘崛ヮ~前汗?jié)竦陌l(fā),他身上的氣息似曾相似,帶著令她莫名的心安。 不論他是誰,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 “你想要什么?”他問。 “水……”周惜若指了指桌上的水,病懨懨的根本不想睜眼。 一股清涼甘甜的水順著她的喉嚨間滑落,她身上的高熱似也被帶走了好幾分。她伏在他的懷中,方才的害怕漸漸消失。無論如何,她知道自己不會死在這里了。起碼有一個人在她病重的時候還能陪著她。 “要喝藥嗎?”他再問。 周惜若搖了搖頭,忽地,她嗚嗚哭了起來:“阿寶,我要阿寶……” 抱著她的手臂一緊,將她緊緊地納入懷中,她的耳邊傳來低沉悅耳的安慰聲:“阿寶會回來的,會回來的……” 她在昏昏沉沉中聽得這一句仿佛得到了什么保證,終于在他懷中沉沉睡去。一雙深眸看著她安靜的睡顏,久久注視著…… …… 第二天周惜若醒來,一睜開眼就看見晴秀歡喜的面容:“娘娘!你高熱退了!太好了!太好了!” 她說著蹦蹦跳跳地前去向云思澤稟報。周惜若怔怔起身,一摸額頭果然已經(jīng)好了許多。昨夜的一切此時想起來猶如夢一場,是誰在自己的耳邊一遍遍安慰她,又是誰將她摟入懷中喂了她喝水? 云思澤在外面帶著歡喜,問道:“娘娘好些了嗎?” 周惜若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多了,多謝云少請的名醫(yī)?!?/br> 晴秀走進(jìn)來,為她打水梳洗,笑道:“娘娘可嚇壞了奴婢了,一連兩三日娘娘都昏昏沉沉的,昨夜還說了胡話。奴婢還真怕娘娘挺不過去……啊……呸!奴婢不會說話?!?/br> 她一邊叨叨地念著,一邊手腳麻利地為她梳洗。 周惜若想了許久,問道:“昨夜有沒有人來看我?” 晴秀搖頭:“沒有啊,奴婢一直在外間睡呢。娘娘前半夜不好,后半夜就睡得踏實(shí)了。許是大夫開的藥有效果了?!?/br> 周惜若眼中掠過迷茫,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頭緒,遂放棄,嫣然一笑:“是啊,也許是藥有用了??偹闶峭α诉^來了。” 周惜若發(fā)高熱一事稟報給了龍越離,龍越離聽聞她終于病轉(zhuǎn)好,吩咐太醫(yī)院撥了一名太醫(yī),帶了藥材前去昀紫山莊,囑咐她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再回宮。周惜若在山莊中覺得自在,也不急著回宮去。索性就安下心來多待幾日再說。 云思澤是個很不錯的聊伴,天南地北,各地風(fēng)物人情都能一一道來。周惜若每次與他暢聊,都覺得眼界大開。她笑道:“聽了云少一番話,才知自己不過是坐井觀天,外面天大地大,實(shí)在令人向往。” 云思澤看著她瘦削了幾分的清麗面容,微微一笑:“看來娘娘還是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的?!?/br> 周惜若眼底掠過黯然,道:“是啊,可惜現(xiàn)在已不能了。” 云思澤看著她楚楚動人的面容,眼中掠過一絲憐惜。他正要說什么。下人上前稟報:“邵相大人前來拜見娘娘?!?/br> 周惜若與云思澤皆一怔,這幾日她病中沒去看望他,難道他身上的傷這么快就好了不成?不一會,遠(yuǎn)遠(yuǎn)走來一襲玄黑勁裝的挺秀身影。邵云和緩步走來,一身玄黑繡暗紅祥云,將他冷峻的面目襯得越發(fā)清冷。 他看了亭中兩人一眼,施禮道:“拜見蓮貴嬪娘娘,另外多謝云少的相助之恩。” 此次刺客潛進(jìn)山莊刺殺周惜若,三人都在第一時刻不約而同地不對外張揚(yáng)。云思澤是怕山莊被安上一個護(hù)駕不力的罪名,邵云和更不用說,此次刺客都是赤灼之人,他更不可能讓龍越離知道。 周惜若聽得他的聲音帶了嘶啞,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果然見他臉色煞白,看樣子那一道劍傷根本沒好。 云思澤自是謙虛了幾句。 邵云和看了周惜若素白的臉,眼中有什么一掠而過,但很快別過眼,冷冰冰道:“我是來告辭的,這幾日叨嘮了貴莊,但軍中軍務(wù)在身,不便久留?!?/br> 周惜若聽得他要走,眉間不由擰起:“邵相大人……病還沒好呢?!?/br> 邵云和淡淡道:“多謝娘娘關(guān)切,微臣已無礙了?!彼f完施禮轉(zhuǎn)身走了。 云思澤看著他的身影慢慢消失,不禁道:“邵相大人當(dāng)真是心志堅毅,那傷常人都要在床上躺上個十幾日。他不到六七天就能行走自如了?!?/br> 周惜若看著他遠(yuǎn)去的身影,想了想,對云思澤道:“云少失陪一下,我有事要問他?!?/br> 周惜若說著順著邵云和離去的方向走去。云思澤見他們一前一后,不禁嘆了一口氣:“冤孽啊……” 周惜若在一處影壁拐角看見了邵云和扶著墻壁,捂著傷處,臉色煞白,額上汗水涔涔。 她不由停住腳步,幽幽道:“你何必這么逞強(qiáng)?休息幾日又有何妨?” 邵云和回頭,見是她,冷淡道:“這與你何干?” 周惜若看著他冷然的面色,滿心的話頓時被堵住一句也說不出來。半天,她才問道:“那一夜,是你嗎?” 那一夜,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耳邊低喃。是她曾經(jīng)三年中日日夜夜做夢都想著的聲音。可是如今讓她怎么來面對已面目全非的他?那個冷酷又狠絕的邵云和? “什么那一夜?”邵云和慢慢直起身體,冷冷道:“娘娘在做夢吧?!?/br> 周惜若心中如釋重負(fù),不禁長舒一口氣:“也許真的是做夢吧。” 邵云和看著她,冷哼一聲:“娘娘不用擔(dān)心自己身上毒藥一事,我會想辦法從義父手中拿到解藥給你的?!?/br> 周惜若一怔,不明白他為何提起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