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歲寒初雪
德妃虞氏嚇得一哆嗦,急忙放開大皇子拼命磕頭。 龍越離慢慢走上前,看著眼前睜著一雙明澈眼眸的小男孩,伸出手,深眸看著他,淡淡道:“你很久沒見過父皇了是嗎?” 大皇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純凈的眼中隱約有期盼。龍越離猶豫了一會,便將他抱起。小小的身子有了幾分分量,他忽地想起當(dāng)初她親手將襁褓中的大皇子交給他手中還那么小。 龍越離看著懷中的大皇子,記憶中她明亮的眸光在眼前掠過,她眉眼彎彎,笑得溫柔:“皇上再好好看看,這眉毛眼睛,長開了就很像皇上了……” 好好看看,再好好看看。 他的目光在懷中稚子的面上掠過,這是他第一次好好打量自己的孩子。他曾經(jīng)多渴望過被父母呵護(hù)在懷中,可是他卻不知自己卻一直在做著曾經(jīng)自己痛恨的事,生而不養(yǎng),不懂為人之父。 大皇子被龍越離瞧得有些害怕,怯怯地想要掙脫。 龍越離收回了目光,對地上依然還跪著的德妃虞氏道:“她是不是很喜歡大皇子?” 德妃虞氏一怔,呆呆想了半天才明白龍越離說的那個“她”是指周惜若。她連忙俯身磕頭道:“是!皇后娘娘還在的時候就說過大皇子品性純良,性子溫和。再說皇后娘娘才是大皇子的母親,臣妾只是暫代一職罷了?!?/br> 此時她的謙恭更是一種恰到好處的諂媚。 龍越離想起長寧宮中那抹清影抱著孩子輕輕地走來走去的樣子,唇邊溢出絲絲笑意。他恍惚道:“是啊,她才是朕孩子的母親?!?/br> 他說罷對德妃虞氏冷冷道:“你退下吧。大皇子與朕一起用膳?!?/br> 他說罷把大皇子抱入了內(nèi)殿中。 內(nèi)殿中有了新鮮的生命,不再死氣沉沉,龍越離看著小小的孩子在地上走來走去,好奇地東摸摸西看看,俊顏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你還記得你的母后嗎?”他忽地問道。 “記得?!贝蠡首幽昧艘槐袢缫?,在地上試著敲了敲,聽著這價值連城的玉如意與金水磚相擊傳出悠長悅耳的聲音。他一邊玩一邊回答龍越離的問話。 “你的母后是怎么樣的一個人?”龍越離又問。 內(nèi)殿中寂靜,他靜靜看著自己的孩子,問一個似乎很難懂的問題。 “母后很香?!贝蠡首犹ь^心無城府地道:“母后還給兒臣很多喜歡吃的東西。兒臣喜歡母后?!?/br> 龍越離一顫,眼底有水光掠過。良久他問道:“你想你的母后嗎?” “想?!贝蠡首宇^也不抬地道,他在殿中轉(zhuǎn)了一圈,爬上了龍越離的身上,睜著與龍越離酷似的一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問道:“父皇把母后藏哪里了呢。兒臣好久沒見到母后了?!?/br> 龍越離忽地笑了,笑得眼中的淚緩緩落下:“父皇沒有把你的母后藏起來,但是父皇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br> 翌日,齊帝下旨,冊封大皇子為太子,另下旨御駕親征楚國,勢必安內(nèi)攘外,保齊國代代永昌。 …… 戰(zhàn)事依然在推進(jìn),落霞嶺只是個起點(diǎn),邵云和坐鎮(zhèn)嶺關(guān)中指揮著赤灼大軍繼續(xù)向南進(jìn)攻,可是溫景安的到來令這一場戰(zhàn)事看起來并不順?biāo)臁鼐鞍仓?jǐn)慎,步步皆防。宏州以南更是防得滴水不漏。他了解邵云和的大軍缺衣少糧,便把大批的糧食都往南遷,使得邵云和的赤灼軍隊無法再多得一粒糧食。 入冬了,與寒冷抗衡的不僅僅是力氣,還要意志力。 溫景安親臨前線督戰(zhàn)明顯拖慢了邵云和進(jìn)攻的腳步,幾年同朝為官,他是最了解邵云和的人。每一步邵云和布下的兵力,他都能參破他的用意,事事?lián)尩孟葯C(jī)。周惜若在城守府中也感覺到了府中日漸緊張的氣氛。來來往往皆是面色嚴(yán)肅的將軍,有的是老邁的其余族的首領(lǐng)。他們追隨邵云和攻下帝都,拿回百年前屬于赤灼人的都城之后,一路跟隨他至此可不僅僅只是平白的犧牲而已。 邵云和肩上背負(fù)的一切可想而知。周惜若已經(jīng)看著他書房的燭火連續(xù)兩夜徹夜不息。 到了第三天夜里,她終是忍不住踏入了他的書房中。 邵云和從桌案上的一堆軍報中抬起頭來,雙目如赤,眸光冷冽地看著她,問道:“你來做什么?” 周惜若張了張口,想要說的話頓時又咽回了肚中,她問道:“夜深了,你想吃點(diǎn)什么?” 邵云和眼中的冷色緩和,揉了揉緊繃的眉間,隨意道:“隨便煮點(diǎn)什么便是?!?/br> 周惜若默默到了小廚房,給他煮了一碗面。 熱騰騰的面端上書案,邵云和看了她一眼,低頭吃了起來。周惜若站在房中為他收拾床鋪,已經(jīng)好幾天了他都是宿在了書房中。身后的聲響漸漸消失。周惜若一回頭,只見邵云和吃完已伏在書桌上沉沉睡去。 他還真的放心就這樣睡了。周惜若目光復(fù)雜地看著他,不知該是喜還是憂。 愛恨交織,她現(xiàn)在已不知怎么對他了。 她咬了咬牙上前,推了他一把,喚道:“云和,去床上睡?!?/br> 邵云和猛地驚醒,片刻的迷茫之后目光如炬地盯著她,聲音暗?。骸胺讲盼以趺戳耍俊?/br> 周惜若心中一痛,輕聲道:“你方才太累了,睡著了?!?/br> 邵云和揉了揉眉間,似乎這個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依然在身邊。他皺起修長的劍眉,冷冷道:“你怎么還不走?” 周惜若心中一窒,轉(zhuǎn)頭道:“我這就走。” “等等?!鄙砗蠛龅貍鱽砩墼坪偷统恋穆曇簟?/br> 周惜若回頭看著他,等著他的話。 邵云和丟給了她一紙皺巴巴的軍報,再丟給她一張軍行圖,冷冷道:“你看看,溫景安是要做什么?他要從哪邊進(jìn)攻?!?/br> 密密麻麻的軍行圖還有語焉不祥匆匆寫就的軍報,周惜若看了好一會這才理清楚頭緒。她猛地睜大美眸看著他,失聲道:“你要我?guī)湍銋⒃斳姍C(jī)?” “溫景安太了解我,而你更了解他。”邵云和慢慢地道:“蘇郡一役之后,他沿線布防,看上去無懈可擊,你猜他是要進(jìn)攻呢還是不進(jìn)攻?若是要攻,要攻我哪里的守軍?” 他修長的手指點(diǎn)著桌上的一張更全面的軍行圖,輕輕點(diǎn)著,像是在等待著她的回答。他這一番話真真假假,不知是當(dāng)真在問她還只是試探。 周惜若握緊了手中的地圖,心緒翻涌,半晌她才道:“我不知道?!?/br> 書房中一下子安靜下來,邵云和冷眸盯著她清麗白皙的面容,忽地挑起長長的劍眉,輕輕嗤笑:“你會不知道?” 周惜若把手中的軍報遞還在他面前,神色清冷,一字一頓重復(fù):“我不知道?!?/br> 邵云和深眸中的譏諷之意越發(fā)濃了:“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愿說?” 周惜若也笑了,冷淡道:“我說了你會信嗎?” 邵云和眼瞳猛地一縮。她冷冷道:“你說的不錯,我是了解溫景安,你只見過他處理政事,但是你沒見過他如何布兵打仗?!?/br> 她手指一點(diǎn)邵云和眼前的地圖,指著蘇郡旁邊一個小點(diǎn),淡淡道:“這是蘇郡的重鎮(zhèn)牛頭鎮(zhèn),景安要奪這里。我這么說,你信嗎?” 邵云和一挑劍眉,問道:“為什么?” “因為牛頭鎮(zhèn)是宏州的退路,進(jìn)可攻,退可守,比起占據(jù)沒有什么價值的宏州,只要掌握住了蘇郡旁邊的牛頭鎮(zhèn),就能如一把尖刀刺入你赤灼防線的軟肋中。小小的一個地方有時候卻是兵家必爭之地?!敝芟粲袟l不紊地分析。 邵云和定定看著她,眸光變幻不定。 她當(dāng)真說了,可是他信嗎? 良久,邵云和收了地圖,冷淡道:“今日你說的話不可跟外人說半個字?!?/br> 周惜若清麗的面上神色清冷,靜靜道:“今日說的這種話我以后不會再跟你說了。因為我是齊國人,我不會幫著你攻打齊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