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仙君擺手：“那快去吧，別耽擱了。我看哮天是真難受，等會(huì)兒憋不住，別拉在路上。”

    楊戩點(diǎn)頭，轉(zhuǎn)身要走。將靈寵當(dāng)孩子養(yǎng)，甚至當(dāng)仙侶養(yǎng)，本仙君還是第一次遇到，笑著搖搖頭。這時(shí)，楊戩卻又回過身來，道：“丞顯，有句話，我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本仙君笑道：“若你覺得我不愛聽，可以不說?！?/br>
    楊戩上前一步，道：“你見過猴子身上的墮佛印嗎？”

    “……”本仙君不明白他為何問這個(gè)。

    “你既然見過?！睏顟斓溃骸澳怯钟袥]有想過，此印，為何會(huì)烙在他身上？”

    “你知道什么？”本仙君望著他，淡聲道：“楊戩，你想對(duì)我說什么？”

    楊戩道：“你去問他罷，你二人之間的事，從我一個(gè)外人口中講出來，終究不好，而且你也未必肯信。我只告訴你，兩千年前大道法會(huì)后，本君曾與猴子大戰(zhàn)一場(chǎng)，他不求別的，但求一死?！?/br>
    “什么？！”本仙君一震，后退一步。

    “自然，他死不了?！睏顟斓溃昂镒由芰吮揪Ь虐侔耸坏?，身上無一處完好。本君問他為何執(zhí)意求死，他對(duì)我說，他此生最悔兩件事，一件是，徒有一雙火眼金睛，另一件則是，他當(dāng)初不該銷毀生死簿。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huì)所愛之人近在眼前，卻相顧不識(shí)；亦不會(huì)如今陰陽相隔，相伴黃泉這種旁人做起來如此簡(jiǎn)單的事，于他卻永遠(yuǎn)都不可能實(shí)現(xiàn)?！?/br>
    “他……”本仙君喉嚨突然有些發(fā)干，連說句話都是痛的。

    楊戩將嘯天犬往上托了托，最后看我一眼，道：“猴子以前身邊常跟著一位小妖，跟你同名，也叫歡喜。不過，那人早在兩千年前便魂飛魄散了?？?，丞顯君，我的意思…你應(yīng)該能懂罷？”

    “……”本仙君自然懂得，楊戩是在暗示本仙君，別被猴子當(dāng)成旁人的替身了，自己卻還樂在其中。

    可楊戩又怎知，本仙君只是換了張臉皮而已，“歡喜”即是“金歡喜”，我，亦是兩千年前的那只妖啊。而楊戩口中所言，“相顧不識(shí)”指的或許是猴子追我出來，在桃林中我化回原身躲他的事，至于“相伴黃泉”…猴子是想……

    本仙君突然不敢往下想了。這些年，本仙君從來不敢奢望過，猴子對(duì)我哪怕有半分真情。以前是，現(xiàn)在是，以后也一定是。本仙君如今，算是徹底怕了他了。

    見本仙君神情悲戚魂不守舍，楊戩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氣，道：“丞顯，本君言盡于此。這終究是你二人之間的事，有時(shí)間，你還是與他談?wù)劻T。”

    “不勞真君cao心了，我與大圣之間…早已扯清了關(guān)系?！北鞠删晕㈩h首，扯出一抹笑來，道：“您家狗子還病著，您快走吧。”

    楊戩點(diǎn)頭，不再多說，抱著嘯天犬走了。本仙君的心思被楊戩幾句話攪得煩亂，竟忘記子童還在南天門等著，自個(gè)兒先回西山了。

    等本仙君回到家，看著半拉房屋的廢墟，滿山的破破爛爛，一根根竹節(jié)斷的斷，劈的劈，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不久前，猴子挽著袖子，手腳麻利地幫本仙君修屋子的場(chǎng)景。他額角的汗珠晶亮，本仙君甚至還拿帕子浸了涼水，親手為他拭汗。

    .

    “不在天界…你去做什么了？”

    “我在守靈?！?/br>
    .

    “嗯！”想到此處，本仙君心頭如被鈍器摜了一下，驀地悶痛。手掌覆在心口，那里熱度驚人，心臟有力的跳動(dòng)，每一下都迸發(fā)著熱血。

    本仙君深吸幾口氣，緩慢調(diào)整著突然急促不安的呼吸，這時(shí)聽到一片廢墟中傳來“悉嗦”之聲。“誰在那里？”本仙君喝道。

    “是我。”一道弱弱地哭腔傳來，不一會(huì)兒從竹子堆里冒出一個(gè)毛茸茸的腦袋，是只小猴子。不知他哭了多久，此時(shí)已經(jīng)哭花了臉，道：“歡喜哥哥，求你去見見我家大王吧?！?/br>
    本仙君略一遲疑，上前將他從廢墟中拎出來，問：“怎么了？”

    小猴子道：“我家大王前幾天去了趟南天庭，回來時(shí)受了很重的傷，這些日子…嗚嗚嗚…歡喜哥哥，我家大王很想你，求你去看看他吧?！?/br>
    “他受傷了？”本仙君心中一緊，但轉(zhuǎn)念一想，反正再重的傷猴子都死不了，被楊戩砍了三千多刀也死不了，急什么？于是又松了口氣，俯身為小猴子擦眼淚，道：“別哭了，沒事兒，你家大王神通廣大，死不了的。而且，指不定又是苦rou計(jì)，騙你們呢。”

    “不，不一樣?！毙『镒右姳鞠删稽c(diǎn)兒也不著急，于是哭得更厲害了，抱著本仙君的大腿，道：“歡喜哥哥，大王這次是被南極境的寒氣所傷，金……”

    “！”聞此，不等小猴子說完，本仙君立刻抱起他，招來一朵云，往花果山而去，道：“別說了，我這就隨你去。”

    猴子所修煉的法術(shù)全部與火有關(guān)，水與冰皆是他的克星。南極境乃三界中的極寒之地，更有四大神獸守護(hù)。猴子佛骨被抽時(shí)已經(jīng)有傷在身，若真的闖了南極境，雖然不至于死，但下場(chǎng)也好不到哪里去。

    .

    本仙君的云彩不比筋斗云快，但也不算太慢。從西山到花果山，只三柱香的時(shí)間便到了。

    猴子受傷這件事，對(duì)于花果山的小猴子們來說，絕不亞于天塌了地陷了。此刻，花果山正一片愁云慘霧，猴子們?nèi)珖谝黄穑蘅尢涮浒β晣@氣。見到本仙君，他們的眼睛才亮了一些，紛紛圍上來。

    “歡喜哥哥，你可來了，你是不是不要我家大王了？”

    “歡喜哥哥，你跟我家大王吵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