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朵道：“奴婢見少主對趙姑娘的態(tài)度和普通病人不一樣，就算最初是當(dāng)成病人救治，那如今呢？”

    成允言垂下眼瞼：“權(quán)宜之策。若真找到孝平帝，見我與八公主有些交情，總是有用的。再說燕國皇帝看重她，日后對計(jì)劃也有利。”

    雅朵道：“奴婢只擔(dān)心少主將來越陷越深，多年來少主不問俗塵，此次涉世，也是由于安成侯，還望少主以自身和安成侯的安危為重，千萬不要再做無益之舉?！?/br>
    “你這是在責(zé)怪我嗎？”

    “奴婢不敢，奴婢是為少主著想，希望少主萬事先保全自己，切莫因小失大?！?/br>
    說起來，成允言雖然貴為世子，因?yàn)槌Ｄ昶丛谕?，身邊卻沒有幾個(gè)忠心的屬下。便是世子這個(gè)封號還未被正式下旨褫奪，也幾乎名存實(shí)亡。

    事到如今，西羌上下，哪有多少人真正關(guān)心他的死活？

    “雅朵，你自小跟我一起長大，到現(xiàn)在也有十叁年了，我是什么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我有我的處事原則，也不想讓任何人干涉。至于救兄長，我定當(dāng)竭力，絕不會改變想法。”

    “少主，奴婢并非干涉您的處事原則，只是趙姑娘那樣的身份，終究有別，這一點(diǎn)奴婢和大王的看法一致。”

    成允言靜止不動(dòng)，視線慢慢冷卻。

    “夠了。事有輕重緩急，我自知分寸。你既然忠于我，便要聽我的話，不準(zhǔn)再議論其他！”

    雅朵沒想到這些話會把向來沒脾氣的成允言刺激成這樣，甚至動(dòng)了怒端起世子的架子，一時(shí)震住。

    “退下?！?/br>
    他的做法雖然不是明智的，卻又說的是事實(shí)，雅朵無法辯駁，只好應(yīng)了聲“是”。

    但不管怎樣，如果趙慕青將來造成威脅，她還是會毫不留情地除掉。

    “少主準(zhǔn)備在燕國待多久？”

    “短則一兩月，長則大半年?！?/br>
    “少主既然有打算，那奴婢先下去了?！?/br>
    她自是知道成允言此行目的雖然大多是為安成侯，但也不止于此，只是自己已經(jīng)不可能阻止，于是嘆了口氣，默默走出氈房。

    唯愿今后的某一天，少主回想起來，不會后悔這個(gè)決定。

    *

    趙慕青這一夜睡得不大踏實(shí)，第二天睜開眼，整個(gè)人腰酸背疼。

    她抻了下腿坐起來，就看到對面褚淵手撐太陽xue坐在那兒瞧著自己，一副悠閑的姿態(tài)。

    他伸手道：“過來?！?/br>
    趙慕青光著腳丫子走過去，低頭見他身前小幾上放著的一迭紙，紙上寫著半首詩。

    “字如何，是不是好看？”褚淵起身，站在身后，幾乎是把她擁在小幾前。

    趙慕青因?yàn)樗蝗坏目拷@了驚，一偏頭和他四目相對，她勉強(qiáng)笑著問：“你不是只為了讓我看你寫的詩吧？”

    褚淵默然看著她，笑道：“昨夜去哪里閑逛？”

    她挑眉，似是而非地說：“陛下什么時(shí)候管起一個(gè)奴婢的行蹤了？難不成連如廁，出去透個(gè)風(fēng)，賞個(gè)月這樣的小事都要稟報(bào)？”

    他怔了一下，手捏住她的下巴抬高，貌似無奈般的道：“跟我繞彎子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br>
    趙慕青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時(shí)候發(fā)現(xiàn)的。

    她昨夜出去，是在他先出門后才離開的，本來打算跟著。

    褚決明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次得拿出點(diǎn)有用的東西，不管真真假假哄著讓他別去找范府的麻煩。

    只是情報(bào)不是那么好得手，何況還有個(gè)封白。

    所以她又臨時(shí)改變主意，去代古城附近的小村莊，怕人發(fā)現(xiàn)，沒待太久。

    她來烏桓不容易，一旦回去，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可以再出來，自然想去與爹娘生活過的地方看看。

    褚淵這么問，顯然清楚她不在這里。

    他居然讓人盯著她？

    “怎么，在想如何騙過我嗎？那你可得想好再回答，最好編一個(gè)讓我信服的理由?！笔种改﹃南掳?，褚淵低頭。

    余光瞥見她那雙光溜溜的腳，他皺了皺眉。

    趙慕青微微踮腳，手勾上他的脖頸顧左右而言他：“陛下這么在意奴婢的行蹤，是真對奴婢上心了嗎？”

    這一招太極拳丟回來，褚淵忍不住笑起來。

    趙慕青被他笑得心里有些沒底，但演戲演全套，總不能拆了自己的臺，仍賴在他身上。

    褚淵覺得，比起從前，他的小青兒現(xiàn)在更有趣了。這樣的變化，讓他感到既失落，又欣喜。

    失落那四年他不在身邊，未曾見證她的蛻變，相差的歲月如何才能追回來？

    欣喜則是因?yàn)樗罱K還是找到了她，她就在這里，哪怕是居心不良。

    “是?！笔挚圩∷难?，與她額頭相抵，他輕輕開口，像已經(jīng)忘記詢問的初衷。

    趙慕青被他這個(gè)字搞得沒頭沒腦。

    是？

    她不曉得他到底是看穿她或是褚決明在將計(jì)就計(jì)，還是存心惡心她。

    被握住的腰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她很想往狗皇帝那張漂亮的臉蛋上給一拳，或是拿刀子朝他胸口捅幾個(gè)窟窿。

    “陛下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了？身為君主，代表的是整個(gè)燕國的臉面。這是烏桓，奴婢丟得起這個(gè)臉，就不知道陛下丟不丟得起。”

    她一只手往他胸口戳了戳，壞心眼兒地在他唇畔呵氣如蘭。

    褚淵失笑。

    瞅著那雙雪白玉足，調(diào)皮得跟貓兒似的，有意攪擾視線，他眸色暗了暗。

    即便做作，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誘惑。

    如果不是刻意壓抑，她早被自己強(qiáng)要了。

    仿佛仍舊是那個(gè)幾分頑劣的八公主，但她看他的眼里沒有絲毫傾慕或欣悅的色彩，不經(jīng)意的時(shí)候還流露些許厭惡。

    她不會再和從前一樣，他清楚。

    從大周城門被攻破的那刻起，就注定。

    可她的咬牙切齒，她故作的輕松，卻令他慰藉。

    還有什么是比她還活著，站在他眼前更重要的呢？

    沒有。

    分明是以退為進(jìn)想從他身邊逃走，還編出個(gè)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褚淵也分明知道，還是依言抽身退開。

    “走吧，把鞋子穿好，帶你去城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