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情緒牽扯著，結(jié)成了絲絲密密的大網(wǎng)，將她捕獲了。

    裴林默剛剛處理完一堆破事出來，看到她來回走路的樣子就頭暈：“姐……我的親姐，你都把事情推給我了，你現(xiàn)在還在焦慮什么啊？”

    她愣了一下，步子頓?。骸拔摇覜]有?！?/br>
    裴林默大喇喇的在沙發(fā)上坐下：“求求你，看看你自己的神情再來說話吧。你心情不好，壓力太大，就去睡會(huì)。”

    “嗯……我去休息?！?/br>
    裴松溪往樓上走，走了幾步又停下，站在樓梯上沒有回頭，輕聲問他：“林默，我看起來很糟糕嗎？”

    裴林默被她嚴(yán)肅的語氣嚇到了，他一驚，站了起來：“不不不，我就那么隨口一說，你應(yīng)該是太累了。回去睡會(huì)吧?！?/br>
    裴松溪低聲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她推開門，沒開燈，房間里冷清干凈。

    她在床邊坐下來，褪黑素吃了一半，最近沒什么用處了，她照舊失眠，有很久沒吃了。

    她輕輕拉了拉床邊的抽屜，小銀鎖輕輕晃了晃，在黑暗中有亮光一閃而過。

    裴松溪輕輕舒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宇，給周清圓打電話：“清圓，你有空嗎，我現(xiàn)在過來?！?/br>
    周清圓說她在診所，等她過去。

    周清圓正踩著凳子，在擦?xí)苌系幕?，門吱呀一聲開了，差點(diǎn)把她嚇到。

    她跳下來，拉開椅子坐下，看見裴松溪的時(shí)候愣了一下：“松溪？你這是有幾天沒睡覺了？”

    裴松溪聲音清清淡淡，還是如常冷靜模樣，在她對面坐著：“不記得了，有幾天了，失眠的厲害。”

    周清圓蹙了蹙眉：“你這是怎么了？”

    裴松溪抿了下唇：“我……我不知道?！?/br>
    周清圓站起來，把門反鎖上了，調(diào)整語氣跟她聊天：“最近是有什么讓你煩惱的事情嗎？”

    裴松溪搖搖頭：“沒有，談不上煩惱。我只是……只是感覺自己現(xiàn)在情緒很不對?！?/br>
    “嗯……說說看?！?/br>
    周清圓給她倒了杯清茶，遞過去：“慢慢說，時(shí)間還早?！?/br>
    她接過來喝了，聲音清冷，語調(diào)平穩(wěn)：“今年過年，綿綿沒有回來。家里……我奶奶去年秋天去世，家里忽然變冷清了很多。我……我好像有點(diǎn)不太適應(yīng)?！?/br>
    周清圓知道她跟周如云感情深，驟然間失去親人，心情肯定很差，但她有些疑惑：“那你為什么不叫郁綿回家呢？有個(gè)人陪在你身邊，會(huì)很好多。”

    “……她放假之前打電話給我，說要回清寧?！?/br>
    “你可以問問她，愿不愿意過來。”

    “不，”裴松溪果斷的拒絕了，“我不能。”

    周清圓似乎隱約觸碰到問題的癥結(jié)所在：“松溪？你是不是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誰都有情緒脆弱的時(shí)候，我知道你在跟你家的小姑娘調(diào)整相處模式，可是這種時(shí)候，你或許可以軟弱一下的?！?/br>
    裴松溪淡淡笑了下：“不。不可以。”

    周清圓凝視著她，緩緩說出結(jié)論：“你的理智告訴你不能，但是事實(shí)上，你很想她?！?/br>
    裴松溪的笑意僵了一瞬，她垂下眼眸，長長的眼睫如鴉羽輕垂：“我……我是想她?！?/br>
    她漸漸察覺到自己的不對。

    從去年在歐洲開始，那個(gè)夏天，她看著花圃里的玫瑰花，忽然就感受到心底那種不同尋常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不，甚至可能比那更早，早在她看到年輕畫室老師的時(shí)候，種子似乎就已經(jīng)埋下了。

    她明明是想把她推遠(yuǎn)，可是一想到自己種下的玫瑰，如今成了別人眼眸里的熱烈璀璨，她就感覺情緒在喧囂。

    當(dāng)她看到火車上她和朋友的照片，當(dāng)她聽到她和同伴說話，當(dāng)她看見……看見那個(gè)男孩子目光永遠(yuǎn)都看著她的時(shí)候，種子開始瘋長，長出密集的藤蔓，將她的心侵占。

    為什么……為什么這么久了，很快就要兩年了。在綿綿看起來似乎已經(jīng)逐漸不需要她的時(shí)候，她又會(huì)這么瘋狂的想她，想念她。

    可是……

    可是。

    她……是她跟這人世間唯一的羈絆了。

    周清圓輕聲叫她的名字：“松溪，松溪，你還好嗎？”

    裴松溪抬起頭：“我還好?！?/br>
    周清圓注視著她的目光隱隱有擔(dān)憂：“我開始擔(dān)心你了?！?/br>
    裴松溪勉強(qiáng)擠出一點(diǎn)笑意：“你給我開點(diǎn)藥吧?！?/br>
    周清圓徹底愣住：“你說什么？”

    “我說，你開藥?！?/br>
    “你很久沒吃藥了。這都多少年了，十幾年了，這么多年來你情緒一直很穩(wěn)定，怎么突然又要開藥？不行，你不要沖動(dòng)?！?/br>
    “我沒有沖動(dòng)。已經(jīng)很久了，光靠褪黑素和安眠藥，我已經(jīng)沒辦法睡著?！?/br>
    周清圓的眉心漸漸蹙緊了，她偏過頭，深呼吸幾次，才把出于朋友的關(guān)心和震驚壓下去，換上跟患者聊天時(shí)的平和語氣：“那我們聊聊好嗎，你是不是還覺得，你在這件事上，做錯(cuò)了什么？”

    裴松溪沉默了一會(huì)，才開口：“以前那些，我跟你說過……是我沒處理好跟綿綿的相處模式，才帶來如今的困擾?！?/br>
    “那此刻呢，你更關(guān)心的不是這個(gè)，是因?yàn)槟愫芟胨?，你覺得這是錯(cuò)的，對嗎？”

    裴松溪緩緩點(diǎn)頭：“是?！?/br>
    這么多年了，她私下為郁綿尋找家人的時(shí)候就想過要送她走，也想過找不到她的家人，也可以看著她與心愛的人組建新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