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右手卻是無力至極，她連握紈扇的扇柄都握不動(dòng)。

    熟悉之后，顧粲下地點(diǎn)了燈火，拿來了濕帛，為她凈了手。

    燈火下，林紈看清了顧粲的神色。

    除卻醉意未消的饜足，他掀眸看向她時(shí)，唇角還掩著笑意。

    那笑意看起來，竟是壞極了，壞透了。

    她從未見過顧粲這副模樣。

    他怎么能這樣？

    而她怎么能同他這樣？

    林紈微微咬牙，再度嘗試去拿起那把紈扇，可右手還是沒有多少力氣，搖了沒幾下，就變得酸軟無力。

    躁熱難消，顧粲今日又沒早早回府陪她，林紈心中覺得委屈，聽著顧粲均勻的呼吸聲，更覺委屈。

    她落了幾滴淚，聲音極小，且?guī)е抟舻貙?duì)著枕邊人的背影說了句：“壞人?！?/br>
    顧粲仍在睡夢(mèng)中，自是沒有反應(yīng)。

    林紈的淚又洶涌了許多，她聲音高了幾度，“壞人，顧粲你這個(gè)壞人，你欺負(fù)人?！?/br>
    埋怨之后，林紈覺得身上也難受，天氣也炎熱。她情緒低落到了極點(diǎn)，又睡不著，便以手覆面，小聲地哭了起來。

    顧粲隱約聽見林紈說他欺負(fù)她，再然后就是惹人疼惜的抽泣聲，他清醒了過來，將哭泣的妻子擁在了懷中，輕聲問道：“紈紈這是怎么了？”

    作者有話要說：　　顧憨憨對(duì)上官衡的行為可以簡(jiǎn)單概括為：他是個(gè)可以為了女人插朋友兩刀的人

    第42章 041:小籠

    男人的聲音低沉, 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睡意尚濃。

    兩個(gè)人挨得這般近，林紈只覺身上更熱了, 又逢上月事，她心中更覺窩火, 便欲掙脫他的懷抱。

    這番，顧粲全然清醒了過來，他將她那張溫?zé)岬男∧樑踉陔p手中，用指腹為她拭著淚。

    見林紈終于止住了抽泣, 顧粲便將額抵在了她的螓首上，哄著她，讓她同他說話, “為夫怎么欺負(fù)你了, 嗯？”

    林紈就算是幼時(shí)，也很少使小性子，鬧脾氣。

    但今日，她確實(shí)是覺得委屈，再加上成婚后, 男人對(duì)她是肆無忌憚的寵愛，這或多或少讓她變得有些有恃無恐。

    這一落淚, 就如卸了閘的洪流，一發(fā)不可收拾。

    夜深人靜，靜得二人只能聽見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半晌后，林紈終于開口講話, 嗓音因泣有些變啞，聽上去卻還是溫軟的。她面子薄，這番話對(duì)她而言, 屬實(shí)是難以訴諸于口：“我根本就握不住，你偏偏要讓我…要讓我……”

    一片深黯靜籟中，顧粲聽到她說這話，唇邊卻是勾起了一抹淺笑，他反問她：“握不住什么？”

    壞人。

    林紈聽著他的語氣明顯帶著幾分戲謔，只得微微抿唇，臉是紅了又紅。

    因著月事，現(xiàn)下她的小腹有些疼，淚又從眼眶中涌了幾滴，“我握不住扇子，我連扇子都握不住了，都是你害的?！?/br>
    顧粲看著林紈的情緒又有些失控，心中清楚，不能再繼續(xù)逗弄她了。

    否則這大半夜的，紈紈若是再哭，就會(huì)傷了身體。

    他只得先安撫著林紈的情緒，連連認(rèn)錯(cuò)道：“是為夫的錯(cuò)，都是為夫不好，欺負(fù)紈紈了，讓紈紈受委屈了，下回不會(huì)了。紈紈別哭了，再哭就該傷身體了?！?/br>
    顧粲的語氣像哄小孩，林紈覺得自己不再是小孩，她已經(jīng)嫁為人婦，若是再哭，就顯得過于嬌氣。

    她推了推顧粲，將薄被輕蓋在腰際，眼處還有幾道干涸的淚轍，輕輕閉目后，決議耐住暑熱，嘗試著再度睡下。

    絲縷的涼風(fēng)陣陣傳來，朦朧間，她覺得這陣風(fēng)不像是從窗牖滲入的。

    她艱難的睜開了雙目，隱約看見顧粲正閉目支頤，空出的一只手則拿著紈扇為她扇風(fēng)驅(qū)熱。

    林紈心中微悸。

    顧粲此舉，她心中自是動(dòng)容的。她覺出他也是困極，便輕聲勸道：“子燁，我不熱了，你快些睡下吧?！?/br>
    顧粲閉目，枕著右手，搖了搖首：“看你睡下，為夫再睡?！?/br>
    林紈無奈，不欲再勸，只得趕快闔上了雙目，攜著夫君為她帶來的涼爽清風(fēng)，慢慢入了黑甜鄉(xiāng)。

    一夜好夢(mèng)。

    ＊

    次日一早。

    林紈起身后，意識(shí)仍有些混沌迷糊，月事總會(huì)讓人疲倦些。

    可她完全清醒后，卻發(fā)現(xiàn)顧粲將她橫抱著，正往偏廳的方向走。

    她憶得，今日他休沐，昨夜睡前，他說會(huì)在府中好好陪她。

    男人穿著素白的涼衫常服，墨發(fā)如綢，單用白玉發(fā)簪束發(fā)，至簡(jiǎn)的衣發(fā)卻盡顯飄然的謫仙氣。

    林紈許久未見他這般穿著，倒有種前世，她初見他時(shí)的感覺。

    謫仙般的俊逸少年，總會(huì)讓待字閨中的少女情愫暗生。

    他前世總這么穿戴，不如尋常的世家子喜歡朱紅瑞紫，又因著他是從涼州遠(yuǎn)道而來的鎮(zhèn)北世子，洛都的少女們便覺得顧粲其人稀奇且神秘，心生傾慕者眾多。

    這一世顧粲的容顏依舊俊美奪目，因著做了朝中的廷尉，通常都著重制的冕服和官服，再加之行事做派狠絕，傾慕他的少女依舊很多，但除了女子的情思，還多了幾分敬畏。

    不過今世，他二人再成婚時(shí)，林紈并沒有聽到有女子哭泣或是自盡的傳聞，倒是有許多百姓為她鳴不平，替她惋惜。

    再度回過神后，顧粲已經(jīng)將她抱在了羅漢床處。

    林紈坐定后，小聲對(duì)他道：“我還沒更衣洗漱，你怎么就將我抱這兒來了？”

    話音一落，林紈就見元吉提了兩個(gè)食盒，走進(jìn)了偏廳內(nèi)。

    丫鬟們將紫檀小案端到了羅漢床上，林紈聞見了香味，原來是元吉一早便去世子府不遠(yuǎn)的西街，買了幾屜小籠。

    精雕的紅木食盒敞開后，小籠還冒著熱氣，顧粲讓林紈先用幾個(gè)再洗漱，怕一會(huì)兒涼了失了風(fēng)味。

    林紈揉了揉眼睛，依言食了幾個(gè)，咬開面皮后，湯汁充盈于口，味美鮮甜。

    吃到稱心的食物，林紈的面上顯露了笑意。

    顧粲看著她笑的真切，盈盈的美目也微瞇了起來，像是幼貓被主人撫了下頜，一臉的享受。

    他的心也仿若被她的笑意融成了一灘水。

    林紈的手腕白皙纖細(xì)，露出的那一小截，卻布滿了青紫。

    顧粲看清后，眸色忽地一黯。

    昨夜是他被醉意沖昏了頭腦，沒能顧及到林紈的心思，也沒在意她是否情愿。她想掙脫時(shí)，卻反被他緊攥住了細(xì)腕。

    昨夜為她用濕帛凈手時(shí)，她的腕部看著也只是有些泛紅?？蓻]成想今晨一早，那腕部就變得青青紫紫，甚至有些淤住了。

    她肌膚凝白，氣質(zhì)纖弱，冷不丁出現(xiàn)這一處痕跡，竟是讓人遐思更甚。

    男子對(duì)女子，多少都存有些凌弱的念頭。

    這種念頭邪祟的很，顧粲只得強(qiáng)加那些異樣的情緒壓下心頭。

    他想著，今日趁休沐，想法子好好哄哄林紈。

    今日哄不好，那就明日再哄。

    總有一天，林紈能不再生氣，同他和好如初。

    上官衡說過，女子都是要哄的，而且她們一但鬧脾氣，最是難哄，不過男子也可從中獲得些許的樂趣。

    顧粲已經(jīng)做好花上數(shù)個(gè)時(shí)日的準(zhǔn)備了。

    林紈用了幾個(gè)小籠后，便喚香蕓和香見伺候她洗漱更衣。

    她見顧粲站在羅漢床不遠(yuǎn)處，正凝神思考著些什么。

    林紈猜不出他的心思，覺得顧粲可能是被公事紛擾，又見小籠將冷，便喚他：“子燁，你也過來用些早食，小籠快涼了?！?/br>
    顧粲頷首，拂袖端坐在了羅漢床處。

    她聽林紈的語氣如故，氣似是都消了。

    她還主動(dòng)給他夾了個(gè)小籠，放在食碟中，還輕聲告訴他：“我喜歡牛rou餡的，吃起來是甜的。”

    顧粲并未拾筷，而是看著對(duì)面的妻子，探尋地問道：“你不生我的氣了？”

    林紈今晨吃小籠吃的開心，昨夜又因著顧粲幫她搖紈扇，睡得也算安慰。

    顧粲對(duì)她好，她便將他對(duì)她的好都記在了心中，只記恩，而不記那些不愉快的事。便將昨夜顧粲所為，那對(duì)她而言是惡劣的行徑拋在了腦后。

    林紈一直將今世的顧粲和前世的顧粲，割裂來看。

    對(duì)待前世那人，林紈選擇慢慢忘卻。

    對(duì)待今世的他，她只當(dāng)他是個(gè)全新的人，當(dāng)他是值得信賴的丈夫，是至密的親人。

    香見端來了凈手的螭龍銅盆，林紈將纖白的手浸在水中清洗著，回顧粲道：“我不生氣啊，你早上差元吉給我買了小籠，我為何要生氣？”

    顧粲在心中猜測(cè)著林紈的心思，見她面容恬淡平和，絲毫沒有慍色，看著確實(shí)像是消了氣。

    看來上官衡說的也不大對(duì)。

    他家紈紈并不是難哄的女子，吃上一頓小籠，氣便全消了。

    林紈剛要從羅漢床處起身，顧粲卻當(dāng)著下人的面，捏住了她的下巴，另一手圈著她的腰肢，不讓她動(dòng)彈。

    他細(xì)細(xì)地端詳著，覺得林紈還是太瘦了。

    這一月，她的臉倒是略微圓潤(rùn)了點(diǎn)，但下巴仍是過尖，臉頰上也沒什么rou，手腕細(xì)得似是一擰就要斷。腰也是，不堪一握，他都不敢使多少力氣。

    還是得將這只白兔再喂得肥一些。

    林紈被顧粲看得有些不自在，便讓他松開她，顧粲依言松手，林紈如獲大赦般踩著繡鞋逃離了偏廳處。

    洛都盛夏的清晨，難得有幾日涼爽的時(shí)候。

    林紈梳洗過后，顧粲要主動(dòng)幫她畫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