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隨即又想到：“如果是王子豐，他定然也會像我這么做。”

    寫都寫完了，唐慎自認(rèn)自己這篇文雖說沒有那么出眾奪目，但在考生中也絕對屬于上游，他謄抄好文章，累得睡了一覺。等到再睜眼，已經(jīng)是進(jìn)考場的第三天。

    唐慎睡之前已經(jīng)看了第三題的題目，這次的題目是“吾日三省吾身”。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xí)乎？”

    這句話出自《論語·述而》，放到后世也是耳熟能詳?shù)慕?jīng)典。唐慎在寫完第二篇制藝后，難免有些郁悶，然而當(dāng)他看完這第三題，他的心情瞬間放晴，差點就在考場上笑出來了。

    正常來說，會試第一場的三篇制藝，兩篇選自《論語》、《孟子》，一篇從《大學(xué)》、《中庸》里選?？衫畲髮W(xué)士不是個正常人！第一題他出了個偏題怪題，第二題他出了個有可能觸犯圣怒的題，到這第三題，他竟然又出了個《論語》題！

    唐慎上輩子是個純種理工生，讀書不多，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吾日三省吾身這句話，甚至他還知道另一句。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這是朱熹給“吾日三省吾身”注解的批語。

    到這種時候，唐慎也不客氣，直接以朱熹的破題入手，按照朱熹的觀點，洋洋灑灑寫下一篇文章：“宗圣三省吾身，觀仁忠而向?qū)W。夫圣人若此，余必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第三篇文章寫得一氣呵成，唐慎回頭再看，都覺得蕩氣回腸。僅僅一句“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哪怕他后面寫得再爛，都一定能拿高分。

    把最后一篇八股制藝謄抄完畢，唐慎再看最后一首五言八韻試帖詩。

    題目是：“風(fēng)雨凄凄”。

    風(fēng)雨凄凄，雞鳴喈喈。既見君子，云胡不夷。

    出自《詩經(jīng)·國風(fēng)·鄭雨》。

    這句詩描繪的是風(fēng)雨凄然的景象，整首詩寫的是女子對情郎的相思之情。唐慎略加思索，便寫下一首試帖詩。

    聞道尋云去，聽風(fēng)驚蟬鳴。

    雨打芭蕉綠，雷動八重殷。

    ……

    白首歸路盡，相思子規(guī)啼。

    會試時，學(xué)生的字跡書法沒那般重要，畢竟考官們最后看到的都不是他們親筆寫的卷子。但唐慎還是認(rèn)認(rèn)真真地把試帖詩抄了上去，檢查無誤后，起身交卷。

    他走出號房，來到甬道時，竟然正巧碰上了梅勝澤。

    梅勝澤見他也十分驚喜，道：“景則，感覺如何?！?/br>
    唐慎老實回答：“何等無恥??！”

    梅勝澤也頓時沒了好友相見的喜悅，郁悶道：“無恥之尤！”

    兩人哈哈一笑，一邊說話，一邊走出考場。

    梅勝澤：“那第一題，可是足足想了我兩個時辰，才決定如何破題。我本身就不擅長八股制藝，你與劉放兄在這上面都比我強。如今可好，‘風(fēng)雨凄凄’這試帖詩題目簡單至極，第一篇八股制藝又困難至極！幸好李大學(xué)士后兩篇八股出的題目簡單了些，否則我今日定然一頭撞死在這明遠(yuǎn)樓的樓柱上！”

    唐慎一聽就知道，梅勝澤寫第二篇制藝時，想的沒自己那么多。

    兩人走出貢院，各自道別。

    姚三早就帶著大夫，在門外等候唐慎多時了。唐慎道：“先回家再說，這次我身體還算不錯，想來有了上次鄉(xiāng)試的經(jīng)驗，這次沒有大礙?；厝ハ磦€澡、睡一覺，明日再來考試。”

    姚三和林賬房都松了口氣。

    晚上洗了個熱水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覺，第二天天還沒亮，唐慎又來到了盛京貢院門口。

    王溱曾經(jīng)對唐慎說過，，翰林院如今的四大學(xué)士中，楊大學(xué)士和潘大學(xué)士喜歡《周易》，周大學(xué)士喜歡《春秋》。唯獨沒有說李大學(xué)士喜歡什么。唐慎也沒問他，因為他知道王溱之所以不說，想必李大學(xué)士在五經(jīng)上可能沒有特殊的喜好，或許他喜歡四書中的《論語》，所以第一場會試才出了兩道《論語》題。

    既然李大學(xué)士對五經(jīng)都喜好平平，唐慎就選了題目最簡單的一篇，開始答題。

    三日后，唐慎臉色略顯蒼白地走出考場。

    姚三立刻走上去。

    唐慎道：“無妨，就是累著了。”

    等睡了一場，養(yǎng)足精神，唐慎又進(jìn)牢房一樣的號房里，待了三天三夜，寫滿會試第三場的幾道時事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