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穆瀟瀟方才出了鳳儀宮的大門，在甬道上就忍不住扶著墻干嘔起來。

    “娘娘！”珍兒急忙上前為其拍后背。

    “已是皇后這么多年，仍是這般菩薩心腸，也真是難得。”蘇清婉站在一旁，神色復(fù)雜的看著穆瀟瀟。

    “菩薩心腸不曾有，修羅手段不敢無?！蹦聻t瀟順了口氣，眼眶微微泛紅“可讓我親手去結(jié)果一個孩子的命，蘇jiejie，我是真的害怕，那孩子是無辜的啊?！?/br>
    “暮霜與這孩子，只能留一個。”蘇清婉嘆了口氣，抽出帕子來輕輕擦拭穆瀟瀟的眼角“若是她能悄無聲息的保這個孩子十月落地，那生產(chǎn)當(dāng)日，暮霜就會難產(chǎn)而亡，那孩子就能過繼給宗族里任意一個王爺，平安一生?？扇缃?，這個孩子只能是替她母親擋這一劫了，這就是命。”

    “這宮里向來是殘酷的，這些年來的太平，已算是難得了?！蹦侣渎湓谂赃呇a上一句。

    “太平？”穆瀟瀟一把握住蘇清婉的手腕，雙眼含淚的盯著穆落落，語調(diào)古怪的反問“這些年，布了多少局，唱了多少出戲，死了多少人，誰死有余辜，誰死不瞑目，我們都心知肚明！這也叫太平？”

    “你想要的太平是什么樣的？嗯？”穆落落走上前來，抓住穆瀟瀟的小臂，強迫她松開蘇清婉已然被攥紅了的手腕“你想要的太平難不成是闔宮和睦，眾妃嬪相親相愛？別天真了！別說這里是天家，就算是尋常的大戶人家，也沒有妾室和睦一說！穆家之所以相對風(fēng)平浪靜，是因為姨娘膝下都沒有兒子，但凡有一個有兒子的，你怕是在我從莊子上回來之前，就被她們賣了，哪還有今日在此妄想太平的份！”

    “大小姐…”珍兒在一旁頗為犯難，也不知是該勸誰幫誰。

    第86章 博弈

    “長姐說的是…”穆瀟瀟被這一番話吼清醒了，但穆落落有句話說得不對，家里的姨娘確實動過賣她的念頭，只是被母親攔住了，用全部積蓄換了自己的平安，這才是穆落落從莊子上回來的時候瞧見母女二人那般落魄的緣故。

    “是我太天真了?！蹦聻t瀟掙開穆落落的手，一手扶著珍兒，一手捂著微微絞痛的小腹“我是不比長姐通透，也不比長姐心狠手辣，或許長姐最初就不該選我，或許長姐最初勸父親讓萍萍姐來選秀，才是最好的選擇，我也不用白白挨了那一巴掌！”

    說完，穆瀟瀟轉(zhuǎn)頭就走，步子雖有些踉蹌，卻也足夠決絕。

    “你怎的突然就和她吵起來？”蘇清婉目送穆瀟瀟倔強的背影消失在甬道盡頭，而后轉(zhuǎn)頭，頗有些不解的看著穆落落。

    “瀟瀟沒過一個孩子，這會是什么滋味，她心里最清楚。”穆落落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眉心“她自入宮至今，走的都太順了，是為了旁人搭過幾出戲，可真正從她手上過的人命，這是第一條，她心里過不去這個坎，與我吵著一次，也算發(fā)泄，她心里能好受些?！?/br>
    “有你這個長姐，瀟瀟可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碧K清婉挽住穆落落的胳膊，與她緩緩?fù)刈摺?/br>
    “遇上我，還真不知是她的幸還是不幸?！蹦侣渎淇嘈σ宦暋八f的對，或許我當(dāng)年就不該帶她來，如今她也不至于面對這些勾心斗角，若能平平淡淡的嫁了人，生幾個孩子，守著兩畝三分地過日子，也不失為一種幸福?！?/br>
    “她當(dāng)年自己說過，一個商賈家的庶女，也不見得能嫁的好人家?！碧K清婉柔聲安慰道“旁人我管不著，我只知，此生遇上你，是我最大的幸事?！?/br>
    穆落落轉(zhuǎn)頭看著蘇清婉，后者眸中笑意盈盈，宛若夜空中的星映在一汪秋水中。念在如今還在外頭，穆落落也不敢放肆，只能是緊了緊手心里的蘇清婉的手，一絲溫暖度過來，驅(qū)散一身凄寒。

    ·

    “惠主兒何在？”宦官走進來的時候，朝露暮霜二人正在博弈。

    “不知公公找我何事？”暮霜急忙放下棋子，福身行禮。

    “奉皇后娘娘旨意，給惠主兒送湯來了?！被鹿贁[擺手，身后的小太監(jiān)躬身上前，將托盤里的瓷碗捧到暮霜眼前。

    “這是何意？”朝露一聞，神色大變，暮霜雖辯不出，可瞧著朝露表情，也就猜到了七八分。

    “我家娘娘也沒有法子，這是皇太后的意思，還請小主不要為難奴婢才是?！被鹿賴@了口氣“請小主速速喝了罷，奴婢也好回去復(fù)命?！?/br>
    “那我要是不喝呢？”暮霜將滿口銀牙咬的咯咯作響，攥著衣角的手骨節(jié)漸漸泛白。

    “那奴婢就冒犯了?！被鹿匐m是低著頭，可語調(diào)并無半分卑亢。

    暮霜恨恨的松開衣角，一把端起瓷碗，仰頭一飲而盡，而后用力將碗擲在地上摔得粉碎：“滾！”

    “奴婢告退。”宦官再度行禮，躬身退下，全程不見有半分不悅。

    “meimei！”朝露瞧著暮霜搖搖欲墜，急忙上前扶住。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竟得如此待遇?！蹦核o緊的捂著肚子，一陣緊似一陣的絞痛讓她直冒冷汗，一雙杏眼死死的盯著宦官離開的方向，目光仿若是淬了毒一般。

    “meimei，這都是我們的命啊，meimei?！背稘M眼熱淚，扶著暮霜一個勁的搖頭。

    “去他娘的命！”暮霜一把甩開朝露的手，自己一個踉蹌不穩(wěn)，磕在榻上“憑什么我就命該下賤，她們就生而不凡！被人養(yǎng)做瘦馬豈非我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