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一段時間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包廂里是一片詭異地沉默，只有表盤上，分針一格格走過的聲音，不斷地響著。

    “對不起?！痹S久之后，謝銘山聲音顫抖地打破了沉默。

    林?jǐn)?shù)沒說話，他考慮了一下，轉(zhuǎn)身，抱住謝銘山寬厚的肩膀，慢慢說道：“沒事，這不怪你?！?/br>
    謝銘山一愣。

    林?jǐn)?shù)的聲音平緩而沉穩(wěn)：“雖然我很心疼，但這是我們共同做出的決定，我們一起承擔(dān)?！?/br>
    “不要把你林教授想得太貪財了。”林?jǐn)?shù)竟然笑了起來，他有節(jié)奏地拍著謝銘山的后背：“別難過了，錢還會再有的?！?/br>
    謝銘山這才僵硬地回抱住林?jǐn)?shù)，頭擱在他的肩膀處。林?jǐn)?shù)沒有動，片刻之后，感覺有什么東西，打濕了他的衣領(lǐng)。

    第66章 離別

    鄭黎光快不行了。

    燒掉手稿后的第二天，鄭黎光開始陷入長時間的昏睡當(dāng)中，顯然是撐不過這個年了。

    林?jǐn)?shù)去醫(yī)院的頻率愈發(fā)的高了，白天的時候謝銘山要上班，便開車將林?jǐn)?shù)捎到醫(yī)院，晚上的時候，再接他回去。春節(jié)前的幾天，林?jǐn)?shù)開始替鄭黎光準(zhǔn)備后事，揣度著他的喜好挑選了壽衣和骨灰盒館。

    “明天周末，你還去嗎？”謝銘山遞了一瓣橙子給林?jǐn)?shù)。

    “去吧”林?jǐn)?shù)接過來，但沒吃：“大夫說就這一兩天了?！?/br>
    “那我明天陪你去吧?！敝x銘山嘆了口氣，說道。

    “你明天不用去公司了？”林?jǐn)?shù)扭頭問道：“其實去了也沒什么事，有護(hù)工在，只是我過去安心些?！?/br>
    “明天休息，我和你一起去吧?！?/br>
    第二天到了醫(yī)院，鄭黎光竟然恢復(fù)了一點(diǎn)意識，看見林?jǐn)?shù)和謝銘山來了，指揮著護(hù)工小王給兩人倒水。

    “小謝……小謝……來了啊?！编嵗韫獾臓顟B(tài)比前幾日更差，說一句話要歇三次，但是看見謝銘山來，鄭黎光明顯很高興。

    “快過年了，很林教授來看看您?！敝x銘山不明白見到自己有什么好高興的，但還是笑著搭道。

    “好……好?！编嵗韫馄D難地點(diǎn)著頭。

    “您就別說話了?！绷?jǐn)?shù)看鄭黎光說話吃力，出言勸道。

    “沒……沒事……”鄭黎光小幅度地擺了擺手，林?jǐn)?shù)怕他扯到留置針，趕緊上前握住他的手。

    鄭黎光瘦得不行，手掌濕冷，能摸到一根根的骨頭。

    “想喝果汁嗎？”謝銘山拉了把椅子，坐在鄭黎光床前，笑著拿出瓶桃子汁在鄭黎光眼前晃。

    “你干嘛呢！”林?jǐn)?shù)看見一皺眉，剛想訓(xùn)斥，卻見謝銘山對他使眼色，意識到鄭黎光時日無多，與其再克制他的飲食，還不如讓他喝點(diǎn)自己喜歡的東西。想到這里林?jǐn)?shù)便不說話了。

    “喝！”聞言，鄭黎光充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又重復(fù)了一遍：“喝！”

    謝銘山剛才問過小王了，果汁可以喝一點(diǎn)點(diǎn)，但是需要用針管飼喂，聽到鄭黎光說話，他便起身找了針管來，抽了10ml的飲料，一點(diǎn)點(diǎn)喂進(jìn)了鄭黎光的嘴里。

    10ml一下子就喂完了，鄭黎光砸吧砸吧嘴，有點(diǎn)遺憾地說：“太少……嘗不出……嘗不出……味道來?！?/br>
    “那等會兒再喂您點(diǎn)兒?！敝x銘山大聲說道，把針管拿去衛(wèi)生間清洗。

    鄭黎光的精神還不錯，林?jǐn)?shù)便坐在一邊和他說了會兒話。說是說話，其實就是林?jǐn)?shù)一個人絮叨，講一些學(xué)校里的事，或者是鄭黎光幾個朋友的近況。鄭黎光半躺在床上，閉著眼聽著，偶爾林?jǐn)?shù)講到好笑的事情時，便從喉間擠出一點(diǎn)笑聲。

    林?jǐn)?shù)就這樣講了有一刻鐘，見鄭黎光似乎又睡著了，自覺收了聲，和謝銘山一起出去吃午飯。

    “是不是很無聊？”林?jǐn)?shù)打好飯，和謝銘山并肩走著，邊走邊小心觀察他的神色。

    因為七十萬的事情，謝銘山最近消沉得很，林?jǐn)?shù)擔(dān)心和他出來一趟謝銘山更累。

    “沒有?！敝x銘山搖搖頭，笑道：“很少聽你提學(xué)校的事情，這么一聽還挺有趣的。”

    “那是因為我把里面你林教授被迫害地血淚史都刪改了，這個是和諧版本，所以才有趣。”林?jǐn)?shù)跟謝銘山開玩笑。

    “誰欺負(fù)我們林教授了？說出來，我弄他去?！敝x銘山在靠著窗的位置找個一個空座位，拉著林?jǐn)?shù)坐下，還不忘嘴炮：“等哪天他值班，我套上麻袋把他打一頓，打完就跑?！?/br>
    “哈哈哈哈?！绷?jǐn)?shù)被謝銘山逗的笑不停：“你也太幼稚了吧?！?/br>
    “這不幫你出氣呢?！敝x銘山“哼”了一聲，夾了一大筷子米塞進(jìn)嘴里。

    “我想吃你的紅燒茄子?！贬t(yī)院食堂的飯還是用那種分格的鐵盤裝的，一葷一素一份大米的套餐只要十五元，然而林?jǐn)?shù)看那些素菜都一副蔫不拉幾的樣子，也不想吃了，多花了兩塊錢，給自己加了個雞腿。但坐下之后，看謝銘山餐盤里的紅燒茄子又覺得挺誘人的，便要求他把自己的菜貢獻(xiàn)出來。

    “想吃你就都吃了?！敝x銘山拿勺子舀了一大勺茄子放在林?jǐn)?shù)的米飯上。

    “這怎么好意思?！绷?jǐn)?shù)虛偽地笑笑，把自己吃著酸的魚香rou絲都夾給了謝銘山：“我拿我的rou菜換你的素菜，公平吧?！?/br>
    謝銘山白了他一眼，不想說話，只是把自己的茄子都撥給了林?jǐn)?shù)。

    正午的陽光投射進(jìn)來，照在謝銘山的發(fā)絲上，閃著栗棕色的光澤。林?jǐn)?shù)突然愣怔了一下，仿佛間覺得自己和謝銘山是在大學(xué)校園里，像一對普通的大學(xué)情侶一樣，上課后一起在學(xué)校的食堂吃飯，把好吃的挑出來讓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