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棽一晚上沒睡，他心想李他那種人，應(yīng)該也沒舍得買臥鋪，所以應(yīng)該不方便睡覺，就和他聊聊天也好。

    可是怎么舍得呢。

    李他要是知道岑棽一晚上不睡，就是單純想和自己聊天，李他肯定不愿意。

    岑棽斷斷續(xù)續(xù)地，九、十點(diǎn)發(fā)了幾條消息，然后就一直睜眼沒睡，撐到早晨六點(diǎn)多，裝作早起的樣子，又給李他發(fā)[早安]

    李他卻不怎么回，偶爾回一條，總是好幾十分鐘以后：[剛剛火車在鉆洞子]

    [那你到家之后記得告訴我一聲]

    李他那邊又是好久才回：[我家那邊都是2G信號了]后面一個哭哭的小表情。

    岑棽：[吃午飯了嗎？]

    [吃了！吃的泡面！但是??！]

    李他許久沒但是出個所以然來，估計又在鉆洞子，剛出隧道，信號還沒連接上，馬上又鉆進(jìn)下一個洞子，消息一直發(fā)不出來。

    李他說過，他家那邊很多山，矮矮的禿禿的，莊稼總是不好。

    岑棽突然覺得好難過，總覺得李他離他好遠(yuǎn)好遠(yuǎn)，去了一個他從沒去過的地方。

    那個窮鄉(xiāng)僻壤，那個李他長大的地方，那個他可能永遠(yuǎn)都不會去的地方。

    斷斷續(xù)續(xù)的聊天持續(xù)了一天一晚，之后岑棽就再也沒收到李他的消息了。

    岑棽二十八號晚上查了一下火車時刻表，李他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到家了，正式進(jìn)入2G時代了。

    第二天白天，劉叔又給岑棽打了一次電話，問幾點(diǎn)去接他合適。

    這是劉叔這兩天以來第五次給岑棽打電話了hellip;hellip;

    劉叔在岑家做了十多二十年的司機(jī)了，是看著岑棽長大的，雖然兩人之間只有上下學(xué)接送的情誼hellip;hellip;但畢竟這么多年了，算半個熟人吧，岑棽不想為難熟人。

    岑棽為了讓自己不開心的時間少一點(diǎn)，再少一點(diǎn)，只能不斷地拖著時間，實在是拖不了了，劉叔已經(jīng)把車開到了家樓下，晚上九點(diǎn)，岑棽坐上了回家的專車，心情如墜冰窖。

    瑞雪兆豐年??！這雪下了兩三天了，還沒有停的苗頭！rdquo;劉叔說，在積雪路段把車開得很慢很穩(wěn)。

    岑棽不理睬，作死似的，搖下了整面車窗。

    劉叔打了個寒顫，但是并不敢叫岑棽搖上去。

    他接送岑棽十多二十年了，岑棽在車上的什么情緒會以什么方式呈現(xiàn)出來，他再清楚不過。

    比指甲蓋還大片的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進(jìn)車座，落在岑棽衣服上、臉上，又被車內(nèi)剩余不多的暖氣很快地融化掉，岑棽的臉上不一會兒就水淋淋的，像在哭，哭了滿臉淚水。

    岑棽抹了一把臉，扭過臉看著窗外，風(fēng)大雪大，街上并沒有幾個人，個個都寸步難行，岑棽的視線恍惚，忽然瞥到一抹熟悉的顏色mdash;mdash;藏藍(lán)色！

    夜里不比白天，藏藍(lán)色看起來也成了黑色，但是那個背影hellip;hellip;

    岑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干脆把整個腦袋伸出車窗，再次確認(rèn)了一下那個緩緩挪動的背影，李他！rdquo;

    第41章 今

    岑棽臉上終于有了些笑意，他把頭伸進(jìn)來，劉叔，停下車。rdquo;

    劉叔早就踩了腳剎滑行了，聽見岑棽這么說，馬上把剎車踩到了底。

    那個走路的人并沒有停，因為岑棽的一聲李他rdquo;剛出嗓門就被風(fēng)雪卷跑了，他壓根兒沒聽見。

    岑棽很確定，他逆著風(fēng)推開門，三下兩下就追上了那人，拽著那人胳臂肘，李他！rdquo;

    李他這才抬起頭，有些恍惚，似乎是認(rèn)了很久，才認(rèn)清面前這個人是岑棽，他很努力地扯起嘴角笑了笑，卻比哭得還難看。

    岑棽一下就慌了，李他臉色蒼白，沒一點(diǎn)兒血色，嘴唇已經(jīng)發(fā)紫了，從剛剛走路的姿勢就看得出來，跟行尸走rou似的，仿佛沒有了意識hellip;hellip;

    這是怎么回事？

    車外好冷，岑棽本想抱一抱李他，但是劉叔也打開車門出來了，看著岑棽，沒有說話。

    岑棽忍了又忍，不敢去抱。

    不是回家嗎？怎么又回西安了？岑棽猜李他應(yīng)該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但此時絕對不是問話的好時候。

    岑棽輕輕地拽著李他的胳臂，說：跟我回家，好不好？去我家？?。空f話啊李他？別嚇我。rdquo;

    李他依舊看著岑棽，沒說好也沒說不好，眼睛發(fā)紅，就是不哭，永遠(yuǎn)都不哭。

    連話都不會說了，是啞了嗎hellip;hellip;

    岑棽心中由于心疼而來的怒氣勢不可擋，但是他不能生氣，他試著拉了拉李他，李他沒有反抗，反倒因為岑棽突然拉了他一下，沒站穩(wěn)、而差一點(diǎn)跌倒了。

    岑棽的心又被刀割了一刀，然后被扔進(jìn)了冰天雪地里。

    岑棽吸了一口氣，肺里、胃里似乎都感覺到了寒冷，他拉著李他的胳臂肘，輕輕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把人往車?yán)飵А?/br>
    終于把人弄進(jìn)車?yán)?，岑棽砰地一聲關(guān)上車門，劉叔快點(diǎn)！rdquo;

    岑棽早把車窗關(guān)了，又叫劉叔把暖氣開到了最大。

    他借著車內(nèi)的燈光看了下李他的雙手和臉頰，還是帶著一點(diǎn)凍僵的紫色。

    李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只扭頭看著窗外，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窗外雪景太過迷人，才讓李他忘了活動脖頸，忘了說話hellip;hellip;

    可是不是，李他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