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理員叔叔往樓道里看了一眼，感覺里面漆黑一片，也就沒再走近，直接下了電梯，關(guān)上大門，閉了館，就離開了。

    裴硯松開辛也。辛也嘴巴被手電筒塞得酸脹難受，直接取了下來。

    裴硯眼神還沒離開，正好看見那個手電裹著一層晶瑩剔透的濕意，被辛也從嘴巴里抽出來的整個過程。

    這個看上去毫無意味的動作，被辛也這樣漂亮的臉做起來，似乎就有了不同的意味。

    辛也只覺得有一道目光若有似無的在自己的頭頂盤旋。等他抬頭去看時，裴硯已經(jīng)后退了一步，與他保持到安全而生分的距離。

    一時無話。

    裴硯的手機(jī)打破了略顯尷尬的寂靜。是家里司機(jī)來的電話。

    他按下接聽鍵，“喂，簡叔。”

    “……”

    “我今天睡朋友家，你回去吧。我等會給我mama也說一聲?！?/br>
    然后他又打了通電話，是給他母親的。“喂，mama?！?/br>
    那頭的聲音很淡：“嗯?！?/br>
    “我今天睡在朋友家里，不回家了。和你說一聲?！?/br>
    “……你把電話給你朋友，我想和他聊兩句。”

    裴硯微怔，沒想到母親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但這個謊并不難圓。裴硯自然地把電話遞給了辛也。

    辛也一手拿著手電，一手拿著書，沒工夫拿手機(jī)，手機(jī)就被裴硯貼在了耳邊，裴硯微涼的手指散發(fā)的溫度一下一下，像是無聲的氣流，拍打在辛也的耳廓。

    他像是被鼓動了，怔怔看向裴硯的鎖骨。

    夜黑風(fēng)高，人跡罕至。他只要現(xiàn)在馬上扼住這個人的喉嚨，就能在明天把他帶回家，帶回臥室……摘下他這雙白的發(fā)光的鎖骨，讓鮮紅的血染上他的白襯衫……這得天獨(dú)厚的大好機(jī)會！

    摧毀他的干凈，擊潰他的清醒的最佳契機(jī)！

    這里很安靜，電話里的聲音那么清晰。辛也怔怔地看著裴硯，他理所當(dāng)然也聽到了剛剛裴母的話。

    他非常生疏地和長輩打招呼：“阿姨，您好?！?/br>
    “嗯。你好。小硯住在你家里，打擾了?！?/br>
    “……不客氣?！?/br>
    電話切斷。裴硯把手機(jī)收回口袋，說，“謝謝。”

    辛也不說話，那對鎖骨刺激得他不能自已地興奮。他做足了努力才把全身的力氣都聚集在擦拭手頭濕漉漉的手電筒上，他想，他反正參加了競賽，把裴硯帶回家解剖的機(jī)會多得是，他還沒徹底地在物理上打敗裴硯，還舍不得這個活生生的玩具馬上被解剖。

    辛也沒話找話地說：“這個圖書館明天八點(diǎn)開館。八點(diǎn)前你只能待在里面?！?/br>
    裴硯：“那你呢？”

    第13章 —13—

    辛也挎著書包重新回到剛剛的位置，“我就在這里?！?/br>
    兩人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開了燈，各自繼續(xù)寫題。

    辛也把剛剛腦海里的沖動全部都撲到眼前的數(shù)學(xué)題里，全神貫注地打草稿演算。這是一道求逆矩陣相關(guān)的題目，并不難，剛剛已經(jīng)快要算出答案，這會兒這個答案卻好像是跟他在捉迷藏，怎么都算不出了。

    他們開的是書桌上自帶的小燈，亮度并不大，剛好能照明他們寫字的那塊地方。辛也對這里很熟悉，他大概十歲出頭，就常常在這里住宿。他甚至知道，怎么樣可以在這里點(diǎn)外賣。離這里三公里的一家夜宵燒烤，味道很好，他有時候在圖書館待上兩天兩夜沒吃東西的時候就會點(diǎn)一些來充饑。

    每次只要讓外賣員往后門走，然后他把繩子從二樓的窗戶口送下去，外賣員把外賣系在繩子上，就可以拿到外賣了。

    辛也的思緒有些散亂，散亂的時候他就觀察裴硯。他發(fā)現(xiàn)裴硯看書的速度很快，基本上他寫一道題的功夫，他能翻閱五六頁，速度著實(shí)地快。這一個認(rèn)知讓他馬上重新投入到學(xué)習(xí)中去，似乎是為了和他較勁，他做題不但講究正確率，也分外追求速度。他像是在玩通關(guān)游戲一樣，給題目下好關(guān)卡，這道題必須在他翻三頁之內(nèi)寫完，這道題兩頁，這道題一頁，這道題必須在他沒翻頁的時間內(nèi)就寫完……

    全身心沉浸到一件事情的時候，時間走得最快卻也最充實(shí)。

    等辛也把線代書寫完大概五分之一的時候，天空已經(jīng)染上魚肚白。他揉了揉困頓的眼眶，抬起臉看向斜對面的裴硯。

    裴硯靠在桌上，閉著眼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睡著了，干凈的臉上有淡淡的倦意。他手頭的那本書已經(jīng)翻到了最后一頁——卡洛·羅韋利的《時間的秩序》。

    他靜靜趴在那里，整個世界都安安靜靜的。他看上去溶于這個地方，卻好像又不屬于這個地方。仿佛他們在不同的時間維度里。

    辛也想，他也要讀這本書。

    辛也看了眼時間，凌晨五點(diǎn)。還可以再睡一會。

    他放下筆，也學(xué)著裴硯的樣子，趴在桌上，細(xì)細(xì)地呼吸，很快進(jìn)入了睡眠——有記憶以來最快的一次。

    到早上七點(diǎn)半的時候，已經(jīng)有圖書管理員來上班了。辛也睡眠淺，這回卻沒被吵醒，反而是裴硯背好了書包站在他身邊，輕輕把他晃醒了。

    “他們來上班了?！迸岢幷f。沉穩(wěn)安定，不慌不亂的聲線。

    辛也從手臂里抬起半張臉，剩下的鼻子嘴唇還躲在臂彎里。他困得厲害，沒力氣地輕吟一聲，才后知后覺已經(jīng)七點(diǎn)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