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看了鐘燦萍一眼，說，“你先坐一會。總得給我個調(diào)查的機會?！比缓笤倏聪蚺岢帲澳愫蛷垬菲皆趺凑J識的？”

    裴硯說：“上周日，我與另一位同學(xué)一起在晉大碰上的。那是我第一次認識他?！?/br>
    李芳問，一邊問一邊記錄：“和誰？”

    張樂平忽然出聲，順便余光惡狠狠地瞪了眼陳秀麗，“陳辛也。”張樂平嘴角掀了掀，冷嘲熱諷的口吻，“是我還沒過門的后媽的兒子?！?/br>
    陳秀麗渾身一顫。下意識看向張錦超。張錦超審視的目光看了回去。陳秀麗臉上露出無辜的表情，顯示自己一無所知。

    鐘燦萍也跟著詫異地看向這個一直坐在邊上溫柔可人的女子身上。這竟然就是陳秀麗……長得像是從江南風(fēng)光里的撐著油紙傘走出來的女子一樣，溫婉，寧靜。她竟然就是陳辛也的母親？一個對兒子完全不管不問，甚至都不清楚兒子上什么高中的母親？

    李芳瞇起眼，她對陳辛也這號從前經(jīng)常遲到早退缺考曠課的人物顯然早就已經(jīng)知根知底。她問裴硯：“你和陳辛也關(guān)系很好？”

    近乎于陳述句。

    裴硯：“是的?！?/br>
    李芳步步逼問：“在晉大你和陳辛也碰上張樂平的時候，有沒有發(fā)生口角？”

    裴硯想了想，說：“有。張樂平說了陳辛也的mama一些不好的話，陳辛也很生氣，揪了張樂平的衣領(lǐng)。后來我拉住了陳辛也，沒打架，我回說了一句。”

    坐在那的張樂平哼了一聲。顯然不滿，“何止呢，不是你們滿學(xué)校編排造謠我女票女昌我張字倒過來寫。”他說著看向張錦超，“爸，你信我，我絕對沒有女票你昌，我只是早戀?！?/br>
    李芳：“你們造謠他女票女昌了？”

    裴硯說：“嗯。我造謠的。和陳辛也無關(guān)?！?/br>
    這回倒是都承認了。李芳扶了扶眼鏡，步步為營，“那這周周一晚上大概6點左右，也就是你們發(fā)生口角的第二天晚上，你是不是在桐花路三溪弄里？”

    裴硯說：“我沒去過?！?/br>
    張樂平率先出聲，他氣得好像滿臉通紅了，喊：“你撒謊！”

    李芳拿出一張照片，是之前給鐘燦萍看的那張，“這張照片就是在桐花路上拍的。有人偷拍你之后發(fā)到了網(wǎng)上。時間就在差不多張樂平出意外之后?！?/br>
    裴硯看了眼照片，神情略微沉了沉。他沒有再說話，但也沒有承認。

    張樂平見裴硯不吭聲，不認罪，氣得不行，他拄著拐杖站起來，似乎那天晚上可怖的回憶再次涌上心頭，他近乎撕心裂肺地怒吼：“你還不承認！你扮作那個自殺的學(xué)生，你說我霸凌同學(xué)，說我是殺害別人的兇手，你手里拿著刀要我殺人償命，你還說要是我再敢碰陳辛也一根頭發(fā)你就剝了我的皮，剁碎我的骨，還說如果我要是再敢在陳辛也面前提一次陳秀麗就讓我生不如死。你害得我從二樓掉了下去瘸了腿——都是你干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你脫下面具的樣子了！你這個變|態(tài)?！?/br>
    裴硯聽得微微一怔。自此之后，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張錦超這時也忍無可忍，出聲說：“李主任，貴校學(xué)生的素質(zhì)原來就是這樣的嗎？做錯事不承認，欺負人想賴賬？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人證物證具在，貴校難道還要賴賬？既然王警官安排我到貴校討說法，要貴校配合，貴校就是這么配合的？”

    李芳向張錦超歉意一笑。

    裴硯這個學(xué)生丁校長那邊也很關(guān)注，而且成績相當(dāng)出色，人品表現(xiàn)之前也都很好。學(xué)校這邊自然也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派出所的王警官和張錦超關(guān)系雖好，但畢竟也要給丁校長一些顏面。而且張樂平這個孩子之前的確也劣跡斑斑，所以王警官就把這事交給她這邊處理，盡量達成和解，同時讓張錦超這邊也能滿意。

    事情有些棘手，李芳蹙眉，看向鐘燦萍：“你馬上聯(lián)系一下裴硯的家長?！?/br>
    祁桐是二十分鐘之后到的政教處。她化著淡妝，穿著得體，舉手投足大氣矜持，但推門而入的那瞬間，還是略微有些風(fēng)塵仆仆。她看到裴硯的一瞬，一向管理得當(dāng)?shù)谋砬檫€是有些撕裂了，她氣急敗壞地沖過去，給了裴硯一巴掌。

    這是裴硯回國后領(lǐng)的第二個巴掌。

    裴硯沒有說話。但一直平視前方的頭顱，終于微微低下去了。

    祁桐沒有去看在場任何人，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去看別人的眼色。她在來時與班主任三分鐘的對話里了解事情前后經(jīng)過，她說：“道歉?！?/br>
    裴硯沒有說話。

    祁桐只重復(fù)這兩個字：“道歉?！?/br>
    祁桐的精神狀態(tài)并不好，從她說這兩個字的語調(diào)可以感覺出來她崩潰要哭卻強撐的堅強。裴硯輕聲說：“不是我?！?/br>
    祁桐盯著已經(jīng)長得比自己個兒高的兒子，“就是你。道歉?！?/br>
    靜了好一會。在場的所有人都屏息地看著這一幕，僵持之下，是裴硯先行認輸。他彎了腰，聲音不響，但字字清晰有力：“張樂平同學(xué)，對不起。請你原諒?！?/br>
    張樂平?jīng)]說話，但眼角眉梢從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到馬上洋洋得意起來。他不說原諒，裴硯就一直彎著腰，沒有站直。張錦超觀察到兒子滿意的表情，才出聲，說了句，好，道歉我們收到了。

    祁桐的氣場很強，她一來以后就瞬間掌握了整一個和解談判的節(jié)奏。她飛快地與已經(jīng)有些懵逼以至于都還完全反應(yīng)過來的張錦超交涉：“據(jù)我了解整件事情的經(jīng)過，裴硯的確拿了刀，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但是他沒有動手，是你的孩子自己掉下去的。這是其一，裴硯拿了刀，但他沒有任何暴力行為；其二，裴硯說的那些話是造成你的孩子傷害的主要原因，所以我為裴硯說的這些話向您和您的孩子道歉，這也是我的錯，我沒有教育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