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董東東眼看著茶幾上的香煎檸檬雞胸rou加上小米粥從熱擺到?jīng)?，時針從9點指到11點半，江城坐在沙發(fā)上翻著一本厚厚的雜志，一頁一頁劃過去，仿佛翻的是中國年表，怎么也翻不到頭。

    黑色手機(jī)磚一樣在茶幾上安靜如斯，亮都沒亮一下。

    最后董東東實在熬不住困，說：“江哥，你要不吃我收拾了，晚上早點休息，明天還一天拍攝呢，別太晚?！?/br>
    “嗯。”

    江城漫不經(jīng)心的說：“順便把手機(jī)拿去充電，好像沒電了?！?/br>
    董東東：“......，好?！?/br>
    .

    第二天一早，圍城A組就到了外景地，下午的時候天陰了一陣，將落未落的雨裹在云里下不來，劇組的進(jìn)度也接近停滯。

    化妝師擦了趙斯亦臉上留下來的眼藥水，略微修補加了一點妝，然后晃了晃小瓶子：“行不行啊，這一瓶都快讓你滴完了?！?/br>
    這一鏡已經(jīng)拍了十二次，陸野沒一次滿意，剛才更是腦門泛青，差點發(fā)了火。

    “你們演員不都是說哭就哭了嗎。你怎么一點兒都擠不出來啊？”化妝師嘆口氣：“這都拍一下午了，你再不過，方圓五里的蚊子都要喝撐了。”

    “......”

    趙斯亦也很發(fā)愁。

    但他畢竟不是專業(yè)的演員，調(diào)動情緒和進(jìn)入狀態(tài)都需要時間。

    以前有江城在的時候，對方總在帶著他的情緒走，什么時候該收什么時候該放，都是江城把控，他只要認(rèn)認(rèn)真真把前一晚對過的臺詞和神態(tài)展現(xiàn)出來就可以。

    但現(xiàn)在是一個人的長段獨白，還要哭，趙斯亦很不適應(yīng)，也很難把情緒調(diào)動到陸野想要的高度。

    接下來的兩遍一樣沒能讓陸野滿意，他看出來趙斯亦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很難集中，干脆喊了停。

    “先回去吧，老陳跟我去B組提早開夜戲。夏棋你自己調(diào)整狀態(tài)，明天繼續(xù)這一鏡，過不了以后也甭想著吃這口飯了?！?/br>
    回去的路上，費大金有些愁眉苦臉。

    這還是趙斯亦第一次被陸野當(dāng)眾給難堪。

    “其實你昨晚應(yīng)該給江城去個電話，讓他幫你過一下，找找問題?！辟M大金賊兮兮往后瞧，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演戲嘛很多都是靠經(jīng)驗，你沒拍過這種梨花帶雨哭爹喊娘的，當(dāng)然不知道怎么來，他能教你。”

    趙斯亦在后座捏捏手指沒說話。

    等晚上到了房間一個人的時候，又忍不住往茶幾上那個已經(jīng)失去粘性的貼條上瞟。

    上面就寫著江城的號碼，好像藏著諸葛妙計的錦囊，哆啦A夢的任意門。

    但在趙斯亦眼里，卻更像是過了期的菠蘿干，扔了餓死，吃了要腫。

    他只能不停告訴自己：

    他打電話是為了鉆研演技，不是為了別的。

    就算江城因為之前的事情不想接電話不想理他，也是小演員夏棋慘吃閉門羹。

    就算江城語氣惡劣，不想陪他過詞兒，也是小演員夏棋慘遭影帝冷語。

    不是他。

    一層一層給自己搭好堅不可摧的小盾墻，趙斯亦深吸一口氣才坐上沙發(fā)，拿起便簽條。

    下一秒，手里的手機(jī)卻先響了起來。

    那一瞬間，屏幕里和便簽上，同一個號碼湊成了兩行。

    趙斯亦有一秒的凝固。

    手機(jī)在震動，仿佛有一個名叫江城的小人，在寬大的手機(jī)屏幕上招人的晃蕩，連號的尾巴閃著光，不停的左搖右擺。

    沒一會兒小人又蹦到便利貼上，生怕自己看不見一樣插著腰，招搖過市。

    這菠蘿干你想不吃還不行。

    趙斯亦捏死小人，按了接聽。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低，好像隔了一層空間的屏障，突然變得立體起來。

    江城：“沒過？”

    趙斯亦：“......”

    .

    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

    對方只是來說電影的事，態(tài)度也一如平常，并沒什么變化。

    趙斯亦心里莫名踏實了一點，人靠上沙發(fā)一頭，劇本搭在肚皮上，懶懶說：“你消息還挺快。”

    江城沒有閑聊的意思，直接道：“劇本在身邊嗎？我先陪你過一遍?！?/br>
    “嗯?！?/br>
    趙斯亦卻沒伸手拿。

    他突然覺得躺在沙發(fā)上，這么吹著空調(diào)，再聽著江城的聲音，好像很舒服，意識里并不想挪動。

    電話里是江城翻頁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又變回低沉的男聲：“67頁。”

    趙斯亦突然覺得他很像是課后來補習(xí)的學(xué)長家教，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

    江城：“這一段的核心是家庭關(guān)系，因為是在墓前的自白，人物情緒比較混亂，所以臺詞也比較瑣碎，我先念，你標(biāo)記一下停頓的點?！?/br>
    趙斯亦沒說話。

    江城沒耽誤時間，直接開始念：“爸，我，”

    “江城。”

    他只念了個頭，就被趙斯亦打斷，那頭的人的聲音很輕，莫名的有點軟糯，像是要睡著了一樣：“你怎么知道我沒過，你有眼線？”

    江城被他這么不著調(diào)的一句打斷，皺了皺眉：“陸野說的?！?/br>
    趙斯亦：“哦?！?/br>
    江城：“你昨天應(yīng)該提前找我過，你的基礎(chǔ)太差?！?/br>
    趙斯亦：“怕江老師太忙了，顧不上我?！?/br>
    像是沒想到對方會有這種顧慮，江城頓了一下，然后說：“只要是演戲相關(guān)的問題，隨時都可以?！闭f完，目光又看回劇本：“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