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布吸光，他的世界從此無盡黑暗。

    ……

    秋日北方日頭已經(jīng)見短，太陽打著瞌睡，一點一點往下掉。

    區(qū)在揚整個人靠著石碑，餓過頭的肚子抗議了好一會之后也偃旗息鼓的閉了嘴。

    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奶奶聊天，聊近況，聊程楠，也不可避免的聊到了同桌黎庚辰。

    區(qū)在揚絮絮叨叨說著，聊到一半兒，話頭不受控得轉(zhuǎn)過去：“奶奶，我當初真的恨?！?/br>
    恨那個說了謊害她出車禍的區(qū)在揚。

    恨那個當初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她的區(qū)在揚。

    系統(tǒng)如同枷鎖在身，是他為當初走錯路要付出的代價，而今天，這個代價再次一鞭子抽打他胸口。

    “奶奶，我不想對不起他。”

    “可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

    那種被一只手狠狠捏爆心臟的悶痛，那種無法排解掉的愧疚，那種被枷鎖束縛摩擦出來的怒火……

    他如同困獸一般在原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卻怎么都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出口。

    這里，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可以放縱自我的地方。

    墓園雖然在郊區(qū)，但這里天空一點一點變壞，到現(xiàn)在，無論在哪都瞧不見一顆星星。

    “奶奶，等以后有機會，我?guī)銚Q個地方?！眳^(qū)在揚啞著嗓子開口，望著上面不知何時跑來孤零零的月亮。

    “這樣，我就能帶你看星星了?！?/br>
    以前家里總沒人，區(qū)在揚一個人晚上害怕就跑葉奶奶家里，兩個人在外面擺兩個小板凳，望著星星磕瓜子。

    兩個相差好多條溝的人居然也能跨著頻道上天入地的胡扯，然后一同樂到打嗝。

    區(qū)在揚紅著眼眶拼命眨巴眼睛，抖著手從兜兒里掏出煙盒。

    咬著煙屁股，區(qū)在揚捏著小賣部五塊錢的打火機，打火機外殼丟了，要靠摩擦小滾輪才能打著火。

    手抖，怎么擦都擦不出火。

    “瑪?shù)??！眳^(qū)在揚低聲罵了句，丟了打火機再也沒忍住，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

    黎庚辰悄無聲息地站在不遠處，夜色太黑，他除了區(qū)在揚眼角的淚，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

    ……

    區(qū)在揚收起亂七八糟的情緒，蹲在廁所洗了把臉，拉開門低頭走出去。

    看著視線突然冒出來那雙被暖黃燈光籠罩著、全球限量版簽名球鞋，區(qū)在揚恨不得把他扔出外太空，再給自己挖個坑埋進去。

    他是真的、絕對、特么的在自己身上安、跟、蹤、器、了?。。?/br>
    黎庚辰看著周圍冒氣怒火的同桌，露出一個無辜的酒窩：“好巧，我居然會在這個廁所撈到了我同桌！”

    區(qū)在揚：“……”

    巧你個頭！

    —

    兩人一路誰也沒再吭聲，一前一后從墓園出來，區(qū)在揚看著門口那兩輛藍色掃碼自行車，差點被閃瘸眼。

    “你……”區(qū)在揚指了指自行車，這方圓幾里內(nèi)基本沒什么人出入，不曉得會不會傳出鬼也跟緊時代潮流，一同走向掃碼騎車的環(huán)保道路的謠言。

    “我本來想讓的哥師傅等我們的，但不行，我就……”

    “你就不會現(xiàn)在再打一個嗎？”

    “我手機到這里就徹底沒電了……”

    區(qū)在揚氣得撂下一句“等著”，低頭掏出自己手機一看，黑著的屏就是戳爆了也沒有一點反應(yīng)。

    “打你電話也關(guān)機……”黎庚辰看著區(qū)在揚一點一點炸起的綠毛，不怕死的補完后半句話。

    ……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兩個現(xiàn)代人，居然大晚上的哼哧哼哧騎著小藍車從好遠好遠的墓地往市區(qū)狂飆。

    托黎庚辰的福，來的時候把車掃了碼沒鎖，不然他們兩傻逼可能就要步行連夜進城。

    “該……該夸你聰明嗎？”區(qū)在揚化悲憤為力量，一頓猛踩，喘著粗氣兒將黎庚辰甩在身后。

    黎庚辰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學(xué)著他一樣一頓狂踩追上去。

    “這是現(xiàn)有條件下的最優(yōu)解了?！?/br>
    區(qū)在揚已經(jīng)沒力氣了，不然真的很想抬腳踹他，雖然同桌是他救命爸爸，但他一張嘴逼神氣質(zhì)漏出來，就很欠揍。

    “我特么永遠都忘不掉今晚?！眳^(qū)在揚覺得腰下的東西已經(jīng)不是腿了。

    黎庚辰也開始輕微喘著氣點頭，十分認同。

    “累嗎？”黎庚辰扭頭看著他，夜色掩蓋下沒發(fā)現(xiàn)他隱隱發(fā)白的臉。

    區(qū)在揚一整天沒吃飯，情緒起伏太大，再來如此猛烈的運動，肚子又開始攪在一起敲著他腦袋拼命抗議。

    “還好?！眳^(qū)在揚咬著牙，說完就見前面的黎庚辰車停了。

    等區(qū)在揚停下，黎庚辰已經(jīng)折回來站他面前，微涼的手輕輕蓋他頭頂：“再堅持一下，等會你拉著我的手，別蹬，我拽著你走?！?/br>
    區(qū)在揚：“？？？”

    黎庚辰走過去把車推過來，基本跟他快粘一塊，右手拉著他左手：“我數(shù)到三，我們就一起走?！?/br>
    區(qū)在揚被他突然攥住手，心跳跟炸了一樣跳的飛快，肚子的痛完全被他拋到腦后。

    “走。”黎庚辰右手一直拉著他，坐上去握住左邊的把手，看著他晃晃悠悠的蹬起來。

    “撞了撞了，快騎。”

    區(qū)在揚才回過神，急忙蹬起來才免除黎庚辰被自己直接拉倒的可能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