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誤會，”向影干咳了一聲，“我想讓他幫我看看米奈，所以他還會在我這里留一段時間。”

    “你人真的太好了，”喬郁感激道，“以前他們說你自閉兒我還跟著喊過，真的對不起……”

    向影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也沒說。

    喬郁還有話想說的樣子，旁邊一聲不吭等著他們告別完的998忽然道：“末班車還有二十分鐘，再不走可能趕不上了?！?/br>
    “啊……那我就先走了，明天學(xué)校見?！眴逃糁缓玫馈?/br>
    “明天見?！?/br>
    “拜拜——”

    他轉(zhuǎn)身往電車站走，998自發(fā)地跟在他身邊，總和他保持著剛剛好不近不遠(yuǎn)的距離。喬郁無聲嘆了口氣——這幾天可真是把他累壞了，身體也累，心靈更累。他用余光看了看旁邊默不作聲的橘子頭，有瞬間覺得只是這樣和他并肩而行，都好像是上輩子的事那樣久遠(yuǎn)。

    津上區(qū)的夜晚和津下沒什么區(qū)別，同樣的沒什么人味，四周也不見行人，只有冷颼颼的夜風(fēng)，一陣陣吹得喬郁臉疼。

    他忽然說：“……998，你還記得車禍嗎?！?/br>
    “記得，”對方迅速回答，“在商圈的游樂場附近，有車輛疑似失控；冬天我的運動機能下降很厲害，所以只能推開你?！?/br>
    “……”總結(jié)得太好了。

    998什么都記得，可他說話時語氣平淡，像在匯報情況，而不像和喬郁閑聊。

    違和感就藏在每句話、每個動作之間，喬郁又問道：“……你為什么這么平靜啊?！?/br>
    “因為我沒事，你也沒事?！?98說，“沒有必要緊張?！?/br>
    “不是……我根本不是在說這個。”

    “那是什么?！?/br>
    “……就是，感覺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沒有不一樣?！?98說，“機能數(shù)據(jù)對比是完全一致的?！?/br>
    對話竟然變得很難繼續(xù)下去。按照喬郁的設(shè)想，他的998應(yīng)該在察覺到自己被向影二次拆開后就會雷霆大怒……除此之外，接下來的事情好像也沒什么值得998鬧別扭的。

    “唉……”喬郁又嘆了口氣，垂頭喪氣地走著。

    “你累了嗎，”998卻說，“我可以背你過去?！?/br>
    “不用……”

    就好像有什么東西梗在他們中間，喬郁恍惚覺得他和998隔得好遠(yuǎn)?？蛇@種感覺來得毫無理由，真實情況就是998帶著他的超高機能恢復(fù)了，還站在他的身邊，仍然是他的AI。

    喬郁沒在說什么，很快他們便走到了電車站，順利地趕上末班車，在空蕩蕩的車廂里找了個角落的座位坐下。

    第123章 他沒有心（下）

    喬郁洗過澡，穿著他短袖短褲的家居服，裹上厚重又便宜的大衣，縮到了沙發(fā)上。他頭發(fā)都沒吹干，只拿毛巾掛在脖子上謹(jǐn)防衣服被滴濕，然后便發(fā)起愣來。洗完澡才知道身體究竟有多累，就連吹頭發(fā)上床睡覺都很累，他幾乎想坐在這里一動不動到睡著。

    998就坐在他旁邊，見他發(fā)呆后忽然起身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不知道AI在干什么，就是喬郁的日常，他習(xí)慣得不能再習(xí)慣?？伤麤]發(fā)呆多久，便忽然察覺家里安靜得過分——電視關(guān)著。往常只要998在家，電視便一定是開著的。喬郁原本還對價值360的電視費耿耿于懷了很長時間，可人的適應(yīng)能力太可怕，他現(xiàn)在在家聽不到電視響居然覺得很難受。

    仿佛為了對抗這種難受，喬郁抬手打算用ID控制電視打開，卻沒想到手腕上光禿禿的……他身心俱疲到ID都忘在浴室沒拿出來。

    再坐一會兒，就一會兒，等他去吹頭發(fā)的時候再拿。

    他這么想著，又陷入呆滯中；但沒過幾秒橘子頭便回來了，將他的ID放在茶幾上：“你忘記拿出來了?！?/br>
    喬郁遲鈍地往他那邊看了眼，橘子頭也不需要他回答，自顧自地彎下腰，將手里吹風(fēng)機的電源線插進(jìn)茶幾下的插座中。他在喬郁身邊坐下，動靜都很刻意收斂著，說：“不吹頭發(fā)會感冒，我?guī)湍愦蹈??！?/br>
    ……確實不一樣了。

    會關(guān)心他，會自發(fā)地為他做一些事，在自己和向影他們說話時既不出聲打擾，也不看別的地方。

    喬郁沒有拒絕，約莫在998那里就算作允許。吹風(fēng)機的噪聲冒了出來，暖和的風(fēng)往他濕漉漉的頭發(fā)上吹著。998的手指插進(jìn)他的發(fā)絲間，細(xì)致又小心地順開每一縷頭發(fā)。他沉浸在思緒中，不自覺地騰挪了位置，側(cè)過身讓998更方便。對方微涼的手指觸上他的頭皮，帶著熱風(fēng)，竟然喬郁無端地低落了起來。

    這種滋味實在是復(fù)雜，他還沒來得及為998的“康復(fù)”而狂喜，就被這種無處不在的變化鬧得心隱隱作痛。

    998應(yīng)該是……會哭會笑，喜歡鬧別扭，很傲嬌，天天跟他吵架。

    喬郁曾經(jīng)真的很想要個艾莉絲那樣溫柔聽話的AI，也許他在內(nèi)心深處渴望過被人照顧、被人關(guān)心，就算對方是一堆程序也沒關(guān)系?？僧?dāng)心真正被填滿后，虛假的東西已經(jīng)完全不夠用了。

    就像現(xiàn)在的998，正溫柔地替他吹頭發(fā)，他卻沒覺得一絲溫暖。

    這真的是998嗎？

    這真的是他擅自腦補的康復(fù)期嗎？

    喬郁忽然抓住他的手，扭過頭看向他。

    998也會意地關(guān)上吹風(fēng)，神情漠然地問：“是風(fēng)太燙嗎?！?/br>
    “不是?！?/br>
    喬郁緊皺著眉頭，深深和他對視一秒后，欺身上去親吻他的嘴。對方?jīng)]有任何障礙地接納了他，連親吻里都充滿了溫柔——他懂這是什么，懂怎么親吻。而喬郁印象中的998，是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