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公主你認(rèn)識那位公子么？”

    “呵，我倒寧愿我不認(rèn)識呢！你以后少跟他在一塊，知道么？”

    “這是為何呢？莫非他德行有失？”

    幼寧頓住，再欲開口時，便聽得蘇瑾道，“我瞧著他很好呢，公主既說不出個所以然，約莫其人德行并未有差錯，對么？”

    習(xí)武后的趙德澤耳力驚人，遠(yuǎn)方小姑娘的聲音陸陸續(xù)續(xù)沿著風(fēng)聲飄進(jìn)耳中，趙德澤牽著馬繩的手松了松，嘴角悄然上揚。

    她與別人，總是不大一樣的。

    43.相熟

    馬場那日之后沒多久，趙德澤便在自個殿門前看到了蘇瑾。他盤腿坐在臺階上，垂著頭，看著小姑娘被陽光拉長的身影，沒有吭聲，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日光打在殿門一旁的樹木，暗綠的光落在少年臉上，有些詭譎。

    蘇瑾慢慢靠近，試探著喊他，“殿下？”

    趙德澤點點頭，對她知道了自己身份表現(xiàn)得很是淡然。少年挪了挪身子，拍打了下石階上的灰，說：“坐吧。”

    昆山玉碎般的清雅聲音響在蘇瑾耳里，她怔了半晌，一沒留神，話語未加揣摩，便脫口而出了，“殿下聲音真好聽，為何不多說說呢？”

    趙德澤沒回應(yīng)這話，只抬眼覷了蘇瑾一眼。蘇瑾望著他身側(cè)空出的那個位置，明了他的意思，不禁笑了，然而這笑在想起自己從衛(wèi)宮聽來的關(guān)于這少年的傳聞時，又散了。

    長公主說他性子沉悶陰冷，旁的官家小姐道他常年躲在殿中不肯見人，猜他不是面貌丑陋便是膽小如鼠，至于那些宮人......蘇瑾曾窺聽到她們談?wù)撎峒吧倌暌粋€癖好。

    “好歹也是個皇子，怎的跟個八輩子沒吃過好東西的鄉(xiāng)下人似的？欸，你們知道我那天看到他床下包著的一個什么嗎？一堆糕點塊，都揉成碎末了?！?/br>
    聽到這話的另外幾個宮女立時發(fā)出幾聲鄙夷的喟嘆。

    倒有一個發(fā)表疑問，道，“二殿下怕是不愛吃吧？拿那糕點泄憤？”

    “呵，你那是沒看到他和那老鼠一般啄食的模樣。在宮里侍奉過那么多貴人，我倒還真是頭一回見到有人這般畏畏縮縮的，半點沒有皇子的貴氣，難怪陛下不喜。”

    聞言，一時間眾人哄笑一團(tuán)。

    蘇瑾聽完這些，心中煩躁，她蹲下身，拾起幾塊小石子，在這群宮女走散轉(zhuǎn)去干活時，將石子往她們腳后跟扔了過去。

    被無端砸了腳，幾人轉(zhuǎn)過頭想咒罵，卻只見丞相千金從她們身側(cè)悄然走過。有心想問，卻沒人有這個膽子，便只好吃了這啞巴虧。

    “怎么，不敢坐？”

    蘇瑾回過神，笑道，“殿下知道現(xiàn)在的自己像什么嗎？像個小刺猬！”

    趙德澤見她一邊笑一邊往他身側(cè)坐下了，沉聲道，“既如此，不怕我刺你？”

    “不怕。身上有刺，不過為保護(hù)自己罷了。再者，便是刺猬，那腹部亦是柔軟的。殿下說是也不是？”

    趙德澤定定地瞧著蘇瑾，啟唇，卻是問她另一件事，“你費心思找到這，是何意？”

    “先前殿下為我?guī)罚€未感恩呢?！?/br>
    不知道為什么，趙德澤聽了這話，心里隱有一股不舒坦。這感覺來的太沒有緣由，趙德澤沒有深思，只是心底緩緩響起了一聲問，只是這樣么？

    這一日后，蘇瑾每回進(jìn)宮伴讀，在下課后都會繞道來趙德澤殿中。有時候她會給他帶些她認(rèn)為好玩的東西，更多的時候，則是她分享一些趣聞?wù)f給趙德澤聽。

    趙德澤初時覺得這小姑娘聒噪，后漸漸習(xí)慣了她的陪伴。他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在蘇瑾的引導(dǎo)下，說的話愈來愈多了，面上的疏離也漸漸淡了。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了，幼寧的及笄禮過了后，蘇瑾便不用再入宮伴讀，為此，趙德澤已有多日不曾見她。

    44.春夢

    霞光漫天，云層喧喧嚷嚷地在天際哄作一團(tuán)，重疊，又散開。屋檐映著光，泛出金色，趙德澤坐在殿前的臺階，仰著頸望天，思緒和著風(fēng)飄向了宮外。

    “殿下？你為什么總是這樣坐著??？”

    “殿下，你同我說說話嘛！”

    “殿下真小氣，總是這么吝嗇字眼！”

    閉嘴，別喊我殿下了！當(dāng)趙德澤低吼著說出這句話時，小姑娘的聲音也沒了。少年心里嘆了口氣，疑心自己怕是得了癡病。

    她在時，只覺得她聒噪，可當(dāng)她不在時，又覺得當(dāng)初她的聒噪其實是很值得人憐愛且珍惜的。

    趙德澤站起身，轉(zhuǎn)回了殿中。

    他的殿里十分冷清，宮人們只勉強(qiáng)維系著他作為皇子表面的尊榮，旁的再多一分，便都是奢侈。

    少年拿起筆，視線移到那處臺階，恍惚間好像看到小姑娘又在給他講些道聽途說得來的趣聞。等他回轉(zhuǎn)心神時，便發(fā)現(xiàn)竹簡上已落下了一個“瑾”字。

    趙德澤手微微蜷著，指尖在這字上摩挲了幾下，他張開口，無聲地吐出了兩個字眼：阿瑾。

    上嘴唇和下嘴唇相觸的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