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殊很喜歡這里，或許是因?yàn)檫@里的一切，區(qū)別于那些鋼筋水泥澆筑而成的建筑，更令他有一種歸屬感。

    對于逐星來說，或許也是一樣。

    “逐星，你先回去吧?！?/br>
    正在逐星扔石子打水漂的時(shí)候，慕云殊開了口。

    逐星聞言，就看向他，“為什么呀？”

    “我是過去吃飯的?！?/br>
    慕云殊抿了一下嘴唇，說了一句。

    “我知道啊?！?/br>
    逐星一開始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你去了也只能看著我吃。”他望著她，說了一句。

    就如同今天早晨一樣，在他跟慕羨禮一起吃飯的時(shí)候，她只能眼巴巴地在一旁望著。

    “……”

    逐星一下子耷拉下腦袋。

    這對她來說，未免過分殘忍。

    現(xiàn)在逐星的出現(xiàn)，還沒有一個(gè)合理的解釋，在這個(gè)世界上，她還并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對于慕家人來說，院子里忽然多出一個(gè)陌生的人，這一時(shí)間也實(shí)在解釋不清。

    “那我呢我呢？”

    她可憐巴巴地看他，“我也想吃飯?！?/br>
    慕云殊摸摸她的腦袋，“我給你帶?！?/br>
    逐星只好點(diǎn)頭，“那好吧。”

    “記得回去的路嗎？”他又有些不放心。

    “記得記得，我走一遍就記得啦。”逐星說。

    慕云殊聞言，他輕瞥她白皙的臉蛋，忍不住微微彎唇，他認(rèn)真地夸她，“真聰明?！?/br>
    逐星本來就不經(jīng)夸，一聽他這么說，她就揚(yáng)著下巴，一副驕傲的樣子，望著他笑。

    然后，她就被他喂了一顆糖。

    是他喜歡的薄荷糖，涼沁沁，甜絲絲的。

    慕云殊一個(gè)人沿著回廊往那邊的月洞門走去，逐星就坐在湖邊的廊椅上，一手撐著下巴，望著他的背影，半睜著眼睛。

    回到慕云殊住的院子里時(shí)，逐星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個(gè)小孩兒的身影。

    他穿著檸檬黃短袖衫，套著淺藍(lán)色的牛仔背帶褲，那么小小的身形，就蹲在落滿槐花的樹下，用他的玩具挖掘機(jī)裝滿了一朵又一朵的花瓣。

    槐花的香味時(shí)而濃郁時(shí)而淺淡，在這月的尾巴，這些黃白的花瓣就快要凋零。

    回廊底下的池塘里已經(jīng)有了花苞。

    一期花落，又一期花開。

    這才是歲月無聲的痕跡。

    逐星忍不住跑過去，蹲在那個(gè)小孩兒的對面，看著他在那兒用自己的玩具車裝走一捧又一捧的花，嘴里還在唱著跑了調(diào)的歌。

    什么情情愛愛的老調(diào)子，他也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就常聽他奶奶哼，他潛意識里就記下來了，也不自覺地哼。

    他唱得好難聽。

    但是逐星覺得他手里的小餅干……一看就很好吃。

    當(dāng)小寶捏在自己手里的小餅干憑空消失的時(shí)候，他整個(gè)人都傻了。

    “我吃了嗎？”

    他陷入深深地懷疑，“我什么時(shí)候吃掉的？”

    他咂咂嘴，好像連這是什么味兒的餅干都忘了。

    他到底吃沒吃上他是不太清楚，反正逐星是覺得他的小餅干還挺好吃的。

    蹲在那兒看了一會兒這個(gè)小孩兒玩他的玩具車，逐星又覺得沒有什么意思，就轉(zhuǎn)身走到回廊里去，躺在廊椅上睡覺。

    身為一只畫靈，她不知道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竟也變得會像一個(gè)凡人一樣，在沉沉睡去時(shí)做夢。

    或許是從那許多次的輪回里開始，她開始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個(gè)人類。

    會做夢，會吃飯，雖然她的骨rou魂靈都由畫中氣韻乃至山川靈氣鍛造而成，但她的外貌看起來，幾乎已經(jīng)與凡人沒有什么兩樣。

    她的夢里有那座在縹緲云端里的殿宇，亦或是在卞州里的小院子，還有那許多快樂或不快樂的往事。

    而那許多的往事里，每一幀，都有他。

    后來也不知道為什么，那些畫面全都開始漸行漸遠(yuǎn)，她又夢到了許多好吃的。

    直到她覺得鼻子有點(diǎn)癢癢的，打噴嚏的瞬間，她忽然驚醒，然后就看見了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已經(jīng)坐在她身旁的慕云殊。

    他手里捏著一片凝碧的葉，那是他方才將手伸出廊外，從柔軟枝條上摘下來的。

    彼時(shí)，他正低著頭，望著躺在廊椅上的她。

    銀色邊框的眼鏡后，他雙眼皮的褶皺蜀舒展，左眼皮間的殷紅小痣顯露分明，那似乎是他這樣一張蒼白的面容上，唯一的艷色。

    “云殊？”逐星迷迷糊糊地揉了揉鼻子。

    “怎么在這里睡著了？”慕云殊輕聲問她。

    逐星打著哈欠坐起來，“曬太陽嘛?！?/br>
    陽光里有從四面八方飄散而來的縷縷靈氣，令她覺得很舒服，雖然在這樣凡人聚集過多的地方并沒有太多的靈氣。

    她下意識地去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

    那個(gè)小孩兒已經(jīng)不在那兒了。

    “進(jìn)來吃飯?！蹦皆剖庹酒饋怼?/br>
    逐星也站了起來，很自然地就去牽起了他的手。

    慕云殊頓了一下，小幅度地彎了彎唇，他的睫毛顫了兩下，像是有點(diǎn)害羞，但他還是忍不住收緊了指節(jié)，握住她的手。

    今天中午的那頓飯慕云殊只吃了幾口，或許是因?yàn)槌四搅w榮和慕羨禮之外，慕云瑯也在，而他討厭慕云瑯，所以他比平日里又少了許多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