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鍋里的粥已經(jīng)煮得差不多了，唐浩初隨即去廚房看鍋調(diào)火，又炒了之前切好的小菜。滿屋的飯菜香和青年忙碌的背影讓程昱有種異常安心的感覺，明明才到而立之年，卻覺得此生足矣，覺得再也不會有比這更幸福安和的日子，哪怕始終不能和對方走到身心合一的最后一步，也要死死抓著他和他過一輩子。

    粥很快盛好了，因為宿醉之后要吃清淡的東西，所以只是加了棗的白粥，但熬得非常清香綿滑，幾個菜也都是開胃的。唐浩初一邊把粥碗放好一邊問：“頭疼嗎？”

    “不疼，針灸很有用，”程昱頓了一下又說：“只有一點暈，但我早就暈習慣了?！?/br>
    唐浩初聞言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顯然沒懂程昱的意思，程昱忍著想要探頭去親他那對眼睫的念頭道：“我一見你就忍不住發(fā)暈，這么多年來當然暈習慣了?！?/br>
    這些年程昱常常會冒出這樣的情話甚至葷話，換了個人估計也跟著聽習慣了，但以青年這樣內(nèi)斂單純的性格似乎永遠不能習慣，總會掩飾性地借故忙別的事，還會因為那些葷話而微微紅了耳朵尖，讓程昱心里又疼又愛。但唐浩初這次沒忙別的事也沒有紅耳朵，而是突然抬起頭道：“那白小姐呢？”

    昨天那個白裙女孩便姓白。程昱微微一愣，下意識就解釋道：“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br>
    解釋完才發(fā)現(xiàn)不對：“你怎么知道她姓白？”

    唐浩初沒有答，只垂下眸子道：“吃飯吧?！?/br>
    程昱表面上津津有味的吃著飯，心里卻忍不住緊張起來。他不管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都很多，這么多年以來唐浩初從來不曾過問，而唐浩初會提起白小姐絕對不是吃醋，——相處這么久，他知道唐浩初不是那種會吃醋的人，不管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都不會。一些別人不能容忍的小事在他這里都不重要，若涉及到原則上的問題，則會干脆利落地直接離開，不會在吃醋或爭吵這種無意義的事上浪費時間。

    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怕唐浩初誤會，程昱忍不住又解釋了幾句：“白靈清前年才來京城上學，——就是你剛剛說的那個‘白小姐’。她家不是這兒的，因為她媽和我媽是老同學，所以暫住我家，我媽很喜歡她，但我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

    其實唐浩初已經(jīng)知道白靈清的全名了，——昨晚回家后唐浩初就收到了對方發(fā)來的郵件。附件是兩張很清晰的照片，照片中的程昱正和她一起逛首飾店，挑的明顯是女款的項鏈，另一張照片還手牽著手，看上去金童玉女，分外登對。

    唐浩初的確不會吃醋，也沒有將郵件當回事，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竟又收到了第二封第三封，里面的照片一次比一次更親密。

    這段時間在醫(yī)療實驗項目和博士生畢業(yè)答辯之間來回忙到不可開交的唐浩初依然沒當回事，只覺得這位白小姐長得的確漂亮，但這種愛找人炫耀或示威的缺點該改一改。真正讓他正視起這件事的是一個電話，——大概因為郵件沒得到想要的效果，白靈清竟打電話過來了。

    接到電話的時候唐浩初剛剛抵達德國，準備參加一個非常有名的國際醫(yī)學論壇，看到來電顯示上的陌生號碼有點奇怪，因為知道他電話的都是熟人。唐浩初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電話，聽到一個很好聽的女聲：“你好，是唐浩初先生嗎？”

    聲音很溫柔，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傲氣，唐浩初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和目的，道：“嗯。”

    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往往會反問一句‘你是誰’，但唐浩初嗯完就沒有下文了，害得白靈清只得自我介紹：“我是白靈清?！?/br>
    “哦。”

    又是一個單字就沒了下文，語氣也沒有顯示出任何驚訝，讓白靈清再次產(chǎn)生說不出的挫敗感。她硬著頭皮堅持把話講完：“我和程昱在一起了。……我，”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見一面比較好。晚上七點，天鵝堡咖啡廳……”

    唐浩初打斷了白靈清，“我在慕尼黑?！?/br>
    白靈清微微一愣，語氣帶上了懷疑：“現(xiàn)在嗎？”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去電視或網(wǎng)上看轉(zhuǎn)播，我會上臺發(fā)言。這次論壇算是醫(yī)學界很有名的盛會，許多國家都將轉(zhuǎn)播?！?/br>
    相比于白靈清毫無依據(jù)的自傲，唐浩初才真正值得人驕傲，但他的語氣非常平常，仿佛代表整個國家上臺發(fā)言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他那邊似乎已經(jīng)開始忙了，——有德語隱約傳來，在跟唐浩初說著什么，唐浩初隨即用德語予以回答，發(fā)音標準而流利。

    白靈清聽著聽筒那邊的聲音，感覺和自己仿佛完全不是同一個世界，不用見面，差異已顯而易見。就像她剛才提到的天鵝堡咖啡廳，里面最貴的咖啡高達上千，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高檔的地方，可它終究只是名叫天鵝堡而非真的天鵝堡，真正的天鵝堡恰巧就在唐浩初此刻身處的慕尼黑。

    “改到周日晚上吧?！碧坪瞥踉诟赃叺娜酥v完話后轉(zhuǎn)回話筒，“我周六回國，但緊接著還有一場手術(shù)要做，病人半年前就做了預約，不能改期，做完手術(shù)才能抽出時間?！?/br>
    唐浩初周六回國的時候，是程昱親自接的機，在飛機晚點了好幾小時的情況下依舊不煩不燥地耐心等著，還帶了唐浩初喜歡吃的甜點和好看的玫瑰。唐浩初卻敏銳的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顯然是一種女士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