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將來的日子就是這樣平平淡淡，到老也不會變。

    但沒過多久，噩訊傳來，葉老爺死了。

    葉老爺死的時(shí)候不踏實(shí)，眼睛沒有閉上，眼球卻收縮得厲害，定定望著前方，嘴巴大張，干裂慘白，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極為恐怖的東西，這也難怪，他年輕時(shí)作惡多端，為了錢財(cái)無惡不作，人到老年又沉浸在yin欲之中，把府里好幾個(gè)漂亮丫鬟折騰懷孕了，出了禍?zhǔn)掠秩鍪植还?，夫人看著扎眼，忍無可忍后，便將那些丫鬟送進(jìn)了妓院。

    妓院哪是人待得地方，出不了一年，基本都沒了。

    再后來，葉老爺?shù)纳眢w便不大好，郁郁寡歡，大伙兒都在傳呢，是報(bào)應(yīng)來了。

    葉老爺死后剛升不滿一年，小姐便帶了一名窮酸的書生回來。

    那書生清清瘦瘦，相貌倒是俊朗，對小姐更是關(guān)懷備至。

    小姐的相貌并不出眾，幼時(shí)也曾愛慕過清俊男子，次次碰壁，久而久之，性格便形成了敏感多疑的性子。

    ……

    薛琰問道：“她懷疑你與那書生有染？”

    方茗的聲音越發(fā)陰寒，仿佛冬日里的冰霜：“若真是這樣，直接將我殺死便是了，我也不至于落得這副凄慘境地，以至于怨氣不散，對她的恨意無法散去。”

    薛琰愣怔，不知為何驀然想起之前與她對話時(shí)，白盼訴說的，雙胞胎姐妹的故事。

    仔細(xì)一看，方茗的五官和葉眉心的確實(shí)有六七分的相像。

    薛琰心里有了猜測，卻不敢再細(xì)想下去。

    耳邊果然傳來了方茗咬牙切齒且陰郁的聲音。

    ……

    我是和小姐長得有幾分相像。

    那時(shí)候我身材瘦小，沒幾兩rou，小姐體態(tài)豐腴，臉也寬些胖些，大伙兒都沒發(fā)現(xiàn)我們倆的相似之處，后來小姐吃了凝脂丸，身材越發(fā)苗條，廚房里的丫鬟婆子，表面上什么也不敢說，私底下議論得厲害……

    差不多是我可能是老爺?shù)乃缴惖脑挵伞?/br>
    呵呵，他們真是小瞧了夫人，我是由我爹單獨(dú)撫養(yǎng)長大的，說是母親在小的時(shí)候就被一場惡疾帶走了，我一直深信不疑，直到出了這件事，我特地請了假回去看望我爹，才知道了一切真相。

    我爹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那個(gè)跟在葉老爺身后的大總管了，自從葉老爺死后，短短三四年的時(shí)光，他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老無比，明明才四十出頭，外形仿佛像一個(gè)滿鬢花白的七旬老頭，也再管不了府中的事了。

    我爹久病多年，看到我回來，只是稍稍抬眼，又緩緩閉上。

    “爹——爹——”我急切地叫了兩聲。

    “閨女啊……”爹聽到我的呼喊，吃力地扭動身子，喉嚨里仿佛卡著一口濃痰，沙啞渾濁。

    “爹——爹——”我喃喃地叫著他，眼角已經(jīng)有些濕潤了，這副瀕死卻又竭盡全力活著的樣子讓我心中不是滋味，但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弄清楚的。

    我強(qiáng)忍著苦澀，問道：“爹，我的母親到底是誰？”

    他渾濁的眼睛終于動了動，朝我看了過來，仿佛在細(xì)致地打量我的面容。

    這是一種奇怪的視線，將我瞧得毛骨悚然，幾乎落荒而逃，但理智讓我把腳生生定在地板上，沒有挪動半分，他是與我生活了十幾年的爹啊，曾經(jīng)慈祥地、愛護(hù)著我……為什么我會害怕他？不應(yīng)該啊！

    緊接著，我看到爹抽了抽嘴角，詭異地，像只古怪的蟲子在布滿皺褶的老樹皮上跳舞。

    “殷容，殷容！”

    我聽到他這樣喊著我。

    殷榮？殷榮是誰？我不明白，但很快頭腦嗡地一聲，炸了開來。

    葉夫人的小名，不就叫殷榮嗎？

    “爹！”我睜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那個(gè)睡著床上、已經(jīng)病入膏霜的父親。

    “干什么！”他突然中氣很足地吼了一聲：“你為什么要問這個(gè)問題，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么？！”

    “對！”我憤憤道：“為什么這張臉長得和小姐如此相像？府上的人早就傳遍了，說我根本不是您的女兒，而是葉老爺?shù)乃缴?！?/br>
    我指著自己的臉頰，激動地扯著嗓子，發(fā)出平生最大的聲音，質(zhì)問父親。

    我爹的表情，卻在我提出疑問的剎那間，變得五彩斑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