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林靖遞了張衛(wèi)生紙，故意說：“看吧媽，還是當初讓哥當個老師比較好吧？要不就當個醫(yī)生，或者考個公務員也挺好，現(xiàn)在肯定安穩(wěn)啊，又輕松又能掙錢?！?/br>
    方茴聽出了她的諷刺意味，咳嗽了兩聲，似乎是在暗示她不要太過分：“男人嘛，還是要闖一闖比較好?！?/br>
    “哦，那您可別讓他再找我借錢了，我這工作可不穩(wěn)定，指不定哪天就吃不上飯了?！?/br>
    林勝意覺得自己此刻的語氣和神態(tài)都做作地要死，像電視劇里多金又嘚瑟的惡毒女配。

    方茴聽后果然有些生氣了，音量都拔高了幾度，對林勝景說：“你還找勝意借錢？”

    “啊……就是最近資金周轉不開了……”

    林勝意趁機給林靖使了個眼色，她站起身來，走到林勝意背后。

    林勝意拉著她的手腕，沖方茴招了招手：“我跟小靖說幾句話?！?/br>
    方茴揮了揮手，一心吊在林勝景的事業(yè)上，完全沒空理她們：“勝景啊，你可是完全繼承了我的衣缽啊，又是這幾個孩子里最聽話的一個，你可得好好干啊……”

    林勝意迅速地拉著林靖進了房間。

    她讓林靖坐在床上，自己則將轉椅拉出來坐到她的對面，嘆了口氣：“阿靖啊，別哭了?！?/br>
    林靖紅著眼睛擤了擤鼻涕：“嗯?！?/br>
    她看起來心情還是不太好。

    “沒事，你別管你奶奶，她這思想已經(jīng)落后了?！绷謩僖庥终f，“你實話告訴小姑，這次考試你用心答了沒？”

    林靖低著頭撕著衛(wèi)生紙，看起來可憐巴巴地：“用心了?！?/br>
    林勝意抽過她手里被撕得皺皺巴巴的衛(wèi)生紙揉成一團，起身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把她拉了起來：“用心了就行，走，跟我出去?！?/br>
    “干啥？”

    “吃火鍋。”

    沒有什么過不去的坎，一頓火鍋都能解決。

    林靖心情低落，也不想待在家里，應了一聲慢吞吞地換了條褲子。

    林勝意拉著她，給方茴說了一聲“晚上不回來吃”，然后不等她回答就急匆匆地拉著林靖走了。

    出了門，林勝意給方今發(fā)了條微信：吃火鍋不？那家重慶串串？

    方今：吃?。。窍碌任遥?！

    林勝意收了手機，拉著林靖到方今家樓下等著。

    方今家就在她家對面的樓上，離得很近，上學的時候她們通常都是一起去學校、一起回家，偶爾還會約著去圖書館寫作業(yè)。

    林靖安安靜靜地站在她身邊，連手機都沒玩。

    林勝意無聊地用腳尖輕點著地面，并未出聲安慰。

    她覺得讓林靖自己冷靜一會比她說幾萬句沒用的話都要好。

    方今很快就下來了，她看著氣氛不太對勁，用眼神對林勝意表達了自己的疑問，林勝意回她一個“等會再說”的眼神，方今只好在尷尬的氣氛中縮了縮肩膀。

    三人身披晚霞，漫步在昏黃的街道上。

    火鍋店里的人已經(jīng)多了起來，她們選了個稍微偏僻一點的地方坐，林勝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方今，然后說：“我去拿串了。”

    林靖正準備起身，卻被林勝意一把按?。骸敖裉煳腋惴揭倘ツ冒?，你看看菜單，想想還要加什么菜?！?/br>
    取菜區(qū)跟她們的座位中間隔著一堵厚實的墻，隔音極好。

    “你們家又出事了？”方今拿起兩串菠菜放進塑料盤里，懶懶地問。

    第11章 十一槍

    林勝意彎下腰瞇眼看著串串下方的標簽，說：“嗯，阿靖這次沒考好，我媽說她了，跟我當年一樣?！?/br>
    方今嘆了口氣：“誒呦誒，你們也太慘了。”

    她想了想，又說：“不過情況還是有區(qū)別的，當年你跟陸知許不是談戀愛還被抓了嗎，所以你比她還要慘一點?！?/br>
    林勝意抓了一大把麻辣牛rou放進盤里，有些無奈：“我現(xiàn)在只希望林靖別被這個家拖累了?！?/br>
    “對了，我記得你那個哥前幾年也離婚了吧？怎么個情況？”

    “嗯，我嫂子受不了他，離婚去美國了?！?/br>
    “說句不好聽的，就你哥那個欺軟怕硬沒什么腦子的勁兒，真配不上你嫂子，啊不對，前嫂子。你說你前嫂子一劍橋高材生，怎么就看上你哥了呢？”

    林勝意拿了幾串薄荷牛rou，想了想，說：“我哥顏值還算能打，隨我?！?/br>
    方今白了她一眼，繼續(xù)說：“你嫂子就舍得把孩子扔下不管？”

    “當然舍不得啊，是我媽非要把阿靖留下來的，說是什么國外亂、環(huán)境不好，我嫂子當時剛好也有項目要做，脫不開身，就只好交給林勝景了，她臨走前還給我留了筆錢讓我好好照顧阿靖，說是不放心林勝景，讓我?guī)鸵r著點，別讓林勝景教壞了?！?/br>
    “所以當初你哥在北京找房子的時候，你讓他們搬到你小區(qū)就是為了這個？”

    “嗯……這是一方面，而且我也受不了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孩子被他們洗腦?！?/br>
    兩人拿完串串，不緊不慢地又去拿了一大瓶椰汁，這才滿載而歸地往回走。

    林勝意左手端著一堆串串，右手端著毛肚，步履艱難。

    剛好路過一個轉角處，服務員端著一堆盤子急匆匆地小跑著，眼看著就要撞翻她的串串。

    林勝意在那兩秒鐘內根本沒反應過來，腦中第一個念頭是這堆串串要是被撞翻了該不該她賠錢。

    “啊——”服務員驚呼了一聲，迅速剎住了腳步。

    林勝意反應過來，也下意識往后退，這時卻被一只溫熱的大手捉住了手腕，往旁邊帶了幾步，右手端的盤子也連帶著被那人順走了。

    場面一時間混亂不堪，她跌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那人身上帶著干凈的洗衣液味。

    林勝意感覺自己斷片了。

    像是不小心偷喝了存放十幾年的陳年烈酒。

    快要把心臟喝爆了似的。

    她不知道此刻該如何形容這個尷尬的場面。

    現(xiàn)在她雙手捧著一盒毛肚，被前男友圈在懷里，而且他還沒有放手的意思。

    陸知許用右胳膊環(huán)著她的肩膀，她靠在他的胸前，他們之間的距離僅隔了一毫米不到。

    林勝意猜測他左手肯定端著她的串串。

    她快速往左邊看了一眼，想著他可千萬別把盤子掉了。

    于是她就這么猝不及防地撞進了他黑白分明的眼中。

    呼吸滯了幾秒，胸腔中好像有什么東西猛地跳了一下，林勝意迅速回過頭來目視前方，耳尖guntang。

    她覺得自己丟人丟大發(fā)了。

    她不能再待在他懷里了。

    就像要在漆黑寒冷的冬天六點早起一樣，她狠下心拉開他的手，然后將心中虛無的暖被攤平，小心地疊了起來。

    林勝意壓住心頭的悸動，轉過身強迫自己對上陸知許的眼睛。

    “謝謝。”

    陸知許站直了身子，垂下眼簾，聲音低沉，吐字清晰：“沒事?！?/br>
    林勝意突然有些語塞，不知道該接什么話。

    她看著他，忍不住細細打量起來。

    他好像變得更白了，個子也長了一點，估計能突破一米八五了吧。

    五官更加立體、俊俏，眉形很好看，不是現(xiàn)在千篇一律的韓式半永久，自然的濃眉，顏色深得恰到好處，像是用墨剛染上的。

    六年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面對陸知許還是像第一次見面那樣。

    不知所措、心頭撞鹿。

    意識到局面僵持的時間有些長，林勝意接過他手里的塑料盤子，扔下一句“回見”落荒而逃。

    只留陸知許一人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自己突然空了的左手，腦中緩慢地運作著。

    她說，回見。

    “媽呦我剛才本來想去拉你來著，但看到那位一個健步就這么沖了上來，給我直接整懵了，尬得我趕快溜了?！狈浇裢t湯里下著林勝意好不容易拿來的串串，頗為八卦地問，“你倆到底說什么了？要復合了嗎？”

    “沒說什么?！?/br>
    方今見她一幅心不在焉的樣子，不好再追問下去了，自然而然地把話題轉到了林靖身上。

    林靖吃了幾串rou，心情好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慢慢多了起來。

    不知道提到了什么，方今順便問了一嘴“你以后想干什么”。

    本來只是隨便一提，但林靖卻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很認真地說：“我想去打職業(yè)?！?/br>
    她偏頭看向右側，又重復了一遍：“小姑，我想去打職業(yè)?！?/br>
    少女神情嚴肅，眼中帶著堅定與自信，像是在訴說著某種信仰一樣。

    這是她的夢想。

    不知道為什么，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勝意也聽得心潮澎湃，似乎被她的認真感染到了。

    她笑了笑，說：“可以?！?/br>
    她往嘴里塞了口羊rou，含糊不清地問：“英雄聯(lián)盟還是吃雞？”

    “絕地求生！”林靖終于笑了。

    林勝意被她這股勁逗得直想笑，她正想說話，方今搶先一步問：“你爸他們那邊同意嗎？”

    林靖聽后深深地嘆了口氣，低頭不語。

    “你是不是忘了她還有個媽？”林勝意嚼完了嘴里的rou，噎了一下，說，“我問問她媽，她要是同意了一切都好說?！?/br>
    林靖重新抬起頭，一臉期待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