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成串地從發(fā)梢滴落，肖池甯抬眼看向他，好一會兒后才開口，說的還是那句話：“她和你說什么了？”

    “想知道？”肖照山關(guān)掉花灑，把沐浴液塞進(jìn)他手里，“自己洗干凈，收拾好出來?！?/br>
    肖池甯不拒絕也沒答應(yīng)，他半蹲著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便起身欲走，準(zhǔn)備回房換套衣服。

    肖池甯大口呼吸了幾下，突然低吼著站起來，舉高了沐浴液瓶子往他頭上砸。

    “你騙我！”

    肖照山反應(yīng)迅速地回身，擋住了他沒什么力道的攻擊，膝蓋順勢一頂，嵌住他的雙腿把他鎖在了冰冷的墻面上。

    “我為什么要騙你？”他坦蕩地迎上肖池甯憎恨的目光，冷笑道，“騙你我能有什么好處？還是說你的小女朋友就能復(fù)活？”

    肖池甯嘴唇顫抖，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把他推開一步：“是你殺了她！”

    他趁肖照山重心不穩(wěn)的時候，猝不及防給了他一拳，手背上的骨頭正好撞在他的下頜。

    他扯著嗓子高聲質(zhì)問：“你為什么掛我電話……為什么要松手？！”

    肖照山?jīng)]想到彈盡糧絕的肖池甯還能爆發(fā)出這樣的力量，一時有些吃驚，沒能及時還手。肖池甯抓住機(jī)會，毫無章法地對他又踢又踹，像個瘋子一樣透支著自己殘存的體能。

    肖照山不想動武，箍著他的胳膊用力抱住他，在他耳邊反復(fù)讓他冷靜。

    但肖池甯只顧發(fā)泄悲痛，動不了手和腿就動口。他在一片混亂中咬上了肖照山的肩膀，逼得他身子向后倒在了花灑架上。

    肖照山的左后腰被架子上支出來的水龍頭戳狠了，鋒利的痛徹底引燃了他努力克制的怒火。

    他忍無可忍，粗暴地將還要咬人的肖池甯搡到了玻璃門上，揚(yáng)手還了他一拳，不留余力地揍在他的顴骨。

    “你搞清楚！是她掰開了我的手，不是我松開了她的手！”

    肖池甯被慣性帶倒在地，摔得眼前陣陣發(fā)黑，幾次嘗試爬起來都沒能成功。

    肖照山一只腳跨過他的腿，俯下|身攥住他后腦勺上的濕發(fā)，讓他不得不抬起頭來。

    “有意思嗎？”他喘著氣，直視肖池甯無神的雙眼，咬牙切齒地說，“她已經(jīng)死了，那天她的爺爺奶奶當(dāng)著我們的面在遺體認(rèn)領(lǐng)書上簽的字，你現(xiàn)在就算活生生把自己折磨死，她也不會活過來?！?/br>
    “肖池甯，她死了?！毙ふ丈降芍?，“你給我記住，她已經(jīng)死了?！?/br>
    肖池甯聽他一次次重復(fù)胡穎雪死了的事實，逐漸失去了掙扎的力氣。

    他放棄了。

    他仰起瘦得骨頭仿佛都能劃破皮膚的下巴，毫無預(yù)兆地落下眼淚，像個不小心把心愛的冰激凌掉在地上了的小孩一樣，咧著嘴無助地嗚咽起來：“我本來可以救她的……我本來可以救她的……”

    肖照山聞言一愣，即將滔天的火苗頓時被他的兩顆淚水澆熄了。

    他下意識松開手指，讓肖池甯躺在自己的掌心。

    “如果我到得早一點，哪怕就兩分鐘，她也不會死……”

    肖池甯哭得很丑，哭得很真，真得不亞于那個女孩兒臨死前的悲號，肖照山的心都被他的淚水燙得皺縮起來。

    他這才明白，肖池甯是因為那天自己沒能趕到才無法釋懷。

    他半蹲下來，扶著肖池甯的背讓他埋在自己的肩膀上哭：“你救得了她一次，能救得了她無數(shù)次嗎？”

    他被感染得又一次回憶起那晚天臺上的場景，嘆息道：“她是鐵了心求死，除了她自己，誰都救不了她。”

    肖池甯斜著身子蝦曲在肖照山懷里，自我保護(hù)似地把雙手蜷在胸前，抽噎著說：“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可以救她，我可以救她無數(shù)次?！?/br>
    肖照山恍然大悟，原來下沉廣場上是他看向“唯一的朋友”的眼神，怪不得那么柔軟，那么信任，使他一度誤以為是愛慕。

    他的心被刺得愈發(fā)酸澀，一時間沒能分清自己是同情還是痛心。

    別無他法，他只能拍著肖池甯突出來的節(jié)節(jié)脊骨，輕聲哄道：“以后還會有新朋友的，你一直記得她就好了。”

    肖池甯在他肩膀上搖頭，哽咽道：“不會、不會有了……我不要別人……”

    肖照山被這種三歲小孩兒才會用的句式逗笑了，他沒想到肖池甯難受極了竟然這么不講道理。

    他偏過頭看向他哭得通紅的臉：“你還有幾十年的日子要過，怎么可能沒有？”

    壓抑了近十天的痛苦讓肖池甯怒聲喊了出來：“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人會愛我，你們都只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