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將這對瓷瓶送給寧姝，其意不言自明，就是讓寧姝趕快給自己生個(gè)皇孫。

    “你看?！弊筮叺拇善柯曇羟宕啵f道：“她被我們兩個(gè)震懾住了，你看她的表情，應(yīng)該是驚嘆！”

    寧姝：不是，是驚訝。眾里尋你們兩個(gè)，今日還在想怎么能和喬晝說清楚畫你們倆，結(jié)果你們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右邊的瓷瓶聲音尖銳，說道：“我看不是驚嘆，而是害怕。”

    聲音清脆的瓷瓶問道：“為什么要害怕兩個(gè)瓷瓶？”

    另一個(gè)瓷瓶答道：“你沒聽博物館的會(huì)計(jì)嘆氣抱怨嗎？家里催完她結(jié)婚之后又催她生孩子，催完生一胎之后又開始催二胎。所以應(yīng)該是女人天生就對生育有恐懼之心?！?/br>
    尖銳問道：“那也應(yīng)該是畏懼啊?！?/br>
    荀翊見寧姝不說話，湊了過來，嘴上說著：“是什么？讓朕也瞧瞧?！?/br>
    當(dāng)他看見那兩個(gè)瓷瓶的時(shí)候稍愣了下，過了片刻才開著玩笑說道：“看來母后十分掛懷我們兩個(gè)。只是這瓶子有些不合適，四妃十六子，我倒不需要那么多，明日讓他們將上面的女子涂了去，就留下一個(gè)再拿來給姝姝。”

    荀翊這么一開玩笑，原本有些尷尬的氣氛便有些消散了。

    兩個(gè)瓷瓶異口同聲地喊道：“不行！不能再燒了！再燒我們就成后掛彩了！”

    “那也不是后掛彩，后掛彩是之后補(bǔ)顏色，咱們兩個(gè)就要成后抹彩了！”

    寧姝連忙說道：“太后娘娘有心，臣妾很喜歡這兩個(gè)瓶子?！?/br>
    荀翊：“當(dāng)真？”

    寧姝連忙點(diǎn)頭，她也怕荀翊君無戲言，這就要將兩個(gè)五彩仕女嬰戲紋瓶送去“回爐重造”了。

    荀翊嘴角微微勾起，看著寧姝說道：“那既然如此，總不好讓母后失望，姝姝覺得呢？”

    寧姝：我覺得什么？我覺得你這句話的意思是想開車！

    第126章

    寧姝還是掙扎了一下的，“皇上，還未用晚膳呢。”

    荀翊點(diǎn)了下頭，一臉嚴(yán)肅說道：“確實(shí)，姝姝在外辛勞一日?！?/br>
    寧姝想著：那我還是沒有你辛勞，畢竟今日皇上是抄過旁人府的，再加上元青所透露出來的那些前朝事情，皇上定然也是殫精竭慮。

    誰知道她尚未想完，荀翊又說道：“何況餓著肚子總是沒氣力，安排晚膳吧?！?/br>
    寧姝目光在殿內(nèi)兜了一圈：我現(xiàn)在懷疑皇上背后有高人指點(diǎn)，又或者是我耳朵太不純潔了？

    荀翊看著寧姝的神情變化。

    喜歡一個(gè)人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可以長到滄海桑田，卻也可以短如曇花一現(xiàn)。

    當(dāng)用盡心思得到自己心里那人的喜歡之后，可又常常覺得不夠。

    這道理，大抵如同官吏對權(quán)勢的渴望，亦或者是商人對于財(cái)帛的追求，總是覺得不夠，不夠，想要再多一些。

    想要讓她切切實(shí)實(shí)的愛上自己。

    又或者是她已經(jīng)愛了，只是自己仍是覺得不夠。

    是貪心嗎？

    荀翊又想到曾經(jīng)噩夢一般的過往，想到先皇和先皇后的種種，這就是人類所謂的愛嗎？是要拋下一切取悅對方才能得到的嗎？

    “皇上？”寧姝見荀翊眉間微微蹙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并不開懷的事，她輕輕喚道：“皇上。”

    聽見這柔柔糯糯的一聲，荀翊猛然回過神來：“朕走神了?！?/br>
    寧姝也不知道他走神想到了什么。明明前一秒還在試圖開車，后一秒就皺起了眉頭，是因?yàn)榻袢樟几氖虑閱幔?/br>
    也是，被臣子欺瞞，甚至妄圖造反實(shí)在不是一件可以得過且過的事。

    寧姝夾起一塊魚腩送到荀翊唇邊：“今日魚rou好吃?；噬弦裁β盗艘蝗??！?/br>
    荀翊笑笑，將那筷子上的魚rou含進(jìn)嘴中，慢條斯理的咀嚼起來。

    戴庸在旁看了許久，誰能想到以往并不喜歡旁人靠近的皇上如今竟然連遞上來的魚rou都毫無疑慮地吃了，哦不對，那不是旁人，是寧妃。

    戴庸信得過皇上的眼光，但仍是有些擔(dān)憂。

    今日良家那些人破口誣蔑大罵里就提到了寧妃，說她是禍國妖妃，皇上定然是受她誘惑蒙了心，看不見南部藻災(zāi)受苦受難的百姓！

    造反并非一日之功，更何況能與外戚攀附牽扯的豈能是良善忠心之輩？

    他們這般說不過是為了氣荀翊，求個(gè)干脆死法，而不是在宮中幽暗潮濕的角落受著折磨摧殘的酷刑，夜里奄奄一息的時(shí)候還要被老鼠啃噬腳指。

    不怕造反、不怕百姓苦困、不怕死，但卻怕折磨，實(shí)在也是令人費(fèi)解，好似死就能一了百了，成了蓋世英雄似的。

    不過是困頓池塘小魚，以為自己所在汪洋大海，翻騰著想要稱王稱霸罷了。

    但他們說中了戴庸也想不明白的一點(diǎn)——寧妃這位分升的確實(shí)有些快了。

    若是皇上中意非她不可，其實(shí)也不必急于這一時(shí)半刻，待得萬事平靜的時(shí)候再給寧妃個(gè)名目，亦或者生了皇嗣之后再升，那還不是一樣？

    畢竟寧妃已經(jīng)進(jìn)了宮，那就已經(jīng)是皇上的女人了嘛。反倒是皇上，平日謹(jǐn)慎，偏生在這事兒上不管不顧的，落了他人口舌。

    戴庸于這一刻也想到了先皇，畢竟外面總是說天家出情種。

    戴庸又偷偷的看了荀翊一眼——不能，皇上向來心里有數(shù)。再說了！勞逸結(jié)合！只管朝政不生孩子不是好皇上！

    他給自己穩(wěn)了心神，又暗中罵自己險(xiǎn)些被那刁臣惡民的污言穢語離間，和介涼走這條道的一開始就明白，眼前的這人是他們要服侍一輩子盡忠一輩子的。

    只有皇上能為自己為介涼報(bào)仇。

    生之恩、養(yǎng)之恩、救之恩，人不能忘本。

    荀翊吃了寧姝遞來的魚rou，回過神來，打算給寧姝去些魚刺，表現(xiàn)一下。誰知道他一伸筷子，發(fā)現(xiàn)魚里面的骨頭刺早已經(jīng)去干凈了，這才驀然想起宮里向來都是將魚刺剔掉的，此刻倒無他用武之地了。

    寧姝見他筷子懸在空中，仍以為他是因今日之事心情不好，這便有心逗他開心，說道：“皇上，臣妾聽見您筷子下面的瓷盤在說什么了?！?/br>
    “哦？”荀翊裝作不知道她是真聽見了的模樣，問道：“它們說什么？”

    寧姝：“盛魚的這個(gè)瓷盤說今日是他第一次看見皇上，很激動(dòng)，但是卻有些難過。”

    荀翊問道：“為何？”

    寧姝學(xué)著瓷盤委屈的聲調(diào)說道：“因?yàn)榛噬虾孟癫惶矚g他盛著的這盤魚?！?/br>
    寧姝在說這些的時(shí)候，那瓷盤驚得都說不出話了，對著一旁的瓷碗顫顫巍巍的說著：“她她她，她能聽見我說話！”

    瓷碗嘆了口氣：“就是瞎蒙的，聽說這寧妃躥升的快，那沒點(diǎn)手段怎么能？這就是會(huì)哄皇上。”

    瓷盤：“可是她和我說的分毫不差！”

    瓷碗：“那你再說一句試試看?！?/br>
    瓷盤思忖片刻，說道：“聽聞皇上最喜歡寧妃，有什么煩心事兒都不如寧妃親一下來的哄人?！?/br>
    說罷，他還解釋道：“畢竟是在用膳，唇上不干凈，她要是能親就有鬼了！”

    這瓷盤話音方落，就看見寧姝拿著帕子沾了沾唇，轉(zhuǎn)頭湊到荀翊面前，沖他招了招手：“皇上，有句悄悄話?！?/br>
    “嗯？”荀翊側(cè)過頭去，寧姝快速的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抿著嘴說道：“皇上再不用晚膳，晚上可就沒力氣了?！?/br>
    說罷，她臉上騰紅了一片：為了哄皇上，自己付出的實(shí)在是太多了！

    荀翊微愣之后笑道：“那，朕覺得即便不用晚膳，朕也是有力氣的?！?/br>
    “喲！”瓷碗嘖嘖道：“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本來今天裝的就是甜湯，如今又要被甜膩壞了?！?/br>
    瓷盤則是顫顫巍巍：“她親了！她真的親了！有鬼?。　?/br>
    荀翊逗弄寧姝，故意問道：“倘若姝姝當(dāng)真能聽見瓷器說話，那……”他指著太后送來的那對五彩仕女嬰戲紋瓶，“它們說了什么？可是說寧妃娘娘千萬莫要辜負(fù)太后的一番心意啊？”

    寧姝張了張嘴，急道：“才沒呢！它們說……”寧姝的目光朝著五彩仕女嬰戲紋瓶掠去。

    那對瓷瓶雙生兒一般立在桌面上嘻嘻哈哈，聲音清脆些的問道：“倘若寧妃生了龍嗣，皇上是不是就不會(huì)把咱們兩個(gè)‘后去彩’了？”

    “那是自然，說不準(zhǔn)還給咱們立個(gè)香案，每日找宮人伺候咱們呢?！绷硪粋€(gè)說道。

    “那還說什么？”聲音清脆的那個(gè)沖著寧姝喊道：“不管你能不能聽到！話撂在這兒了！快生！皇上給點(diǎn)力啊！”

    另一個(gè)嘆了口氣，說道：“身在宮中，怎好說話如此粗俗？”

    “那你說！”

    “咳咳。”聲音尖銳的清了清嗓子，好似瓷器當(dāng)真有嗓子似的，裝模作樣說道：“皇上乃百姓效仿之源，理應(yīng)帶頭繁衍。微瓷觀今夜天象，正適合繁衍之事，且行之。”

    寧姝咽了下口水：你們兩個(gè)還是去元青那里進(jìn)修一下古言？啊，不行，說不定他們兩個(gè)能把元青給氣死。

    荀翊在旁笑道：“看姝姝這表情，他們定然是說今夜便是好時(shí)日？”

    寧姝又看回荀翊，有些驚訝問道：“皇上怎么知道？”說罷，她又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矢口否認(rèn)：“沒有沒有，他們沒有這么說?！?/br>
    “嗯?！避黢袋c(diǎn)頭，嘴角微微勾起，“姝姝定然知道不可欺君?！?/br>
    晚膳用過，兩人仍是尋常，寧姝在旁做些香囊小物，荀翊則拿著書冊不知在寫些什么。

    寧姝抬頭看了荀翊一眼，心里想著，如今這樣倒像是尋常人家?？伤S即又想到了良府被抄一事，她很想問問良嬪如今如何了，卻不知如何開口。

    若是皇上還在良府的氣頭上，自己問了反而是火上澆油，可若是不問……寧姝想起元青所說寧嬪母親的境遇，又覺得自己實(shí)在是太沒用了。

    荀翊不知何時(shí)抬頭，見寧姝面色郁郁，好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也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說道：“良嬪受到良府牽連，按理應(yīng)當(dāng)貶為庶人?！?/br>
    “可良嬪并未做什么?！睂庢÷曊f道：“她若是出宮，無處憑依，豈不是讓她去尋死路？”

    “所以說是按理。”荀翊盡量輕描淡寫地說道：“讓她自己決定?！?/br>
    良嬪向來要強(qiáng)，心高氣傲，在宮中多年也未迎寵，如今母族犯了大錯(cuò)處，日后就算她仍留在宮里也難免郁郁。

    但身為女子，出宮之后的路卻一樣難行。

    只不過寧姝等人時(shí)常能出宮，定然會(huì)給些照料。

    寧姝聽了荀翊的話稍稍安心，至少聽這話良嬪還算無事。以往電視里小說里看的多了，但實(shí)際上誅九族這種事情實(shí)在是可怖可懼。

    至少，不能落在自己牌搭子身上。

    “對了，明日不要給朕煲湯。”荀翊突然說道：“朕明日帶個(gè)人來用膳?！?/br>
    “帶人為何不煲湯？”寧姝問道。

    荀翊抿了下唇，有些不情愿地說道：“他不喜歡喝湯，只喜歡吃rou嚼饅頭?！?/br>
    寧姝：“哦，那臣妾明日準(zhǔn)備些銀絲饅頭？臣妾會(hu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