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垚做著吞咽的動作，試圖緩解已經(jīng)緊到發(fā)酸的嗓子。

    抬腳朝那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又嫌不夠快，快步過去，還是不夠快，跑起來。風(fēng)刺的他哪哪都疼，尤其是心臟，被人狠捏了一下，又拿熱水泡著，又疼又熱。

    “慢些！”撐著傘的人朝他喊。

    谷垚似笑了，只是速度不減，等終于看見那張同樣笑著的臉，才慢下來，一步一步緩著氣靠近。

    郁霧撐著一把破了洞的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撿的破傘，手下扶著一個只到他腰的孩子，正一瞬不瞬的盯著谷垚看。

    “傘太小了，就不給你撐了”郁霧說，眼里帶著笑和親好，“我想你了，哥”

    谷垚刻意忽略后一句，輕呼了一口氣才說，“哪來的瘸腿傘？”

    “我看外面下雪了，就四處看看有沒有能用的，就在那個叫極樂的地方找的”

    郁霧有點(diǎn)受不住谷垚這么直接的眼神，眼珠子轉(zhuǎn)著躲，又不甘心的還是對上了。

    兩人就這看著對方，噼里啪啦不知道什么東西著了，又咕嚕咕嚕的冒泡，風(fēng)是不是還在，雪是不是還下，全不知道了。只是一心都在人身上，非燃盡了，燒毀了不可。

    谷垚其實(shí)不懂為什么郁霧進(jìn)了迷回屆看到的，會是自己的過去。也不懂為什么那個死活非要知道自己曾經(jīng)的人，現(xiàn)在看到了反而如此淡定，眼里沒有同情，沒有可憐。只有一如既往的...熱烈。

    谷垚終于舍得把視線挪一挪在這個郁霧身旁的等著解釋的小不點(diǎn)身上。只掃了一眼又挪回去了，自己看自己真沒什么可看的。

    “有用嗎？”谷垚問。

    郁霧愣了一瞬，隨即明白了他在問什么。

    在一個虛擬的屆里救一個結(jié)局根本不會發(fā)生改變的人，有用嗎？

    “有用”郁霧的語氣難得嚴(yán)肅，“當(dāng)然有用”

    只是眼睛紅了，快頻率的眨眼睛也擋不了要涌出來的眼淚，原來也不是毫無動搖。

    “千千萬萬個谷垚里，我救一個，就算有用！”

    郁霧勉強(qiáng)收了自己將要泛濫的感情，輕快道，“況且現(xiàn)在，是兩個”

    天知道他哭了多少回，終于裝了一會兒淡定，還是不要露餡了。該要像個大人一樣，保護(hù)他。

    谷垚注意到郁霧衣袖上沾的血漬，手腕上的紅繩還處于極度暴虐后的混亂狀態(tài)，盡管主人掩飾的很好，谷垚也能猜測郁霧替他辦了不少事情。而且，并不想讓他知道。

    “是三個”谷垚說，“站在你面前的現(xiàn)在的我，謝謝你救了我”

    郁霧癟嘴，要哭不哭的委屈表情，“我沒有，我...要是真能救你就好了，我一定...”

    谷垚抬手捏了捏郁霧的臉頰，擠成rou團(tuán)似的，頗有點(diǎn)樂此不疲的樣子?！昂昧?，我說你救了你就救了，你就受著，誰讓你碰見我了，負(fù)責(zé)吧”

    也不知道是聽見那句話了，眼睛突然亮起來，狼看見rou似的。

    “負(fù)責(zé)？”郁霧說，“我負(fù)責(zé)你啊，怎么負(fù)責(zé)，哪種負(fù)責(zé)？”

    谷垚沒忍住要作亂的壞心思，逮著下巴就給薅過來。郁霧呼吸都停了，只隔了一個手指的距離，一股熱氣嘭地蒸上來。

    “你說呢？”谷垚的聲音壓的低，像是蠱惑。

    郁霧眼里只剩嫣紅的唇輕啟，內(nèi)里的水汽引誘著他，干渴的感覺愈發(fā)強(qiáng)烈。

    郁霧剛要壓上去，就被谷垚無情的推開了。

    “剛才在地下室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等著出去我跟你新賬舊賬一起算”谷垚說，收回的手又意猶未盡的搓了搓。

    郁霧舔了一下干燥的唇，笑問：“怎么算？你可以親回來”

    谷垚瞇了瞇眼睛，氣氛危險(xiǎn)，“手上還牽著小孩呢，別發(fā)浪”

    郁霧看了一眼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谷垚，暫時(shí)收了那點(diǎn)旖旎的心思。

    輕咳道：“那他...你...之后去哪了？”

    谷垚往他倆身后看，群山重疊著，黑影子似的。

    “跑了”

    其實(shí)后來的事，他不太記得了?；蛟S是應(yīng)激反應(yīng)，每一次回想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頭都要炸掉一樣疼。索性后來也不想了。

    不記得自己在那些尸體和血泊中坐了多久，不記得自己為什么要跑，跑了多久，又到底要去哪。

    就這么跑了。

    那場雪下了整三天，困住了很多上山或下山的人。一個開在偏僻山坳上的旅館因此得了客源。

    他就蹲在旅館門口的垃圾堆，一會醒一會睡。好多人在他耳朵里說話，都在說恨他，為什么要吃掉他們。很吵。

    一個穿著藏藍(lán)袍子的道士，趴在二樓欄桿處看他。已經(jīng)是今天第三次了，探出頭來試圖跟他說話。昨天給他的吃的，一口沒動，不是不餓，只是相比之下惡心的感覺更強(qiáng)烈。肚子痛的像要將腸子擰出來。

    “冷不冷？”那個道士終于說話了。

    煞只死瞪著那一雙紅的要滴血的眼睛，換個人在這被他這么瞪著早請人給自己去晦氣了。魏閑也挺怵，這小孩邪，身上又背了太多數(shù)不清的業(yè)障，將要入魔了。

    魏閑嘆了口氣，縮回身體進(jìn)屋去了。

    他還想跑，卻提不起力氣。或許會凍死在這了。

    “走吧”

    眼前出現(xiàn)一雙手，手掌厚實(shí)，仿佛只要握上去就能得到溫度。是那個道士，頭上正不倫不類的戴著一頂棉織的帽子，耳朵垂了兩個毛球的那種。露出的黑臉圓圓的，和藹的笑著，只右臉有一個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