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他騎著馬,從王城的城門一路進到曾經金碧輝煌的宮城。 宮城雖已殘破了許多,可屋檐上的積雪、破敗的宮殿、以及那威嚴的軍隊卻是為此處增添了一份別樣的美。 “近來攝政大將軍在外征戰(zhàn),可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冒出來了?!?/br> 拓跋缺:“哦?怎么說?” “出了好幾個冒充太子招搖撞騙的。光我們知道的,就有三四個了。其中一個不光沒弄對面具的顏色,連龍雀天戟到底是單刃戟刀還是雙刃戟刀都沒弄清楚。 “這人遇上了子楚太子的部將阿史那金,自然是被打得滿地找牙。” 作為拓跋缺極為倚重的謀臣,魏玄沖聽到這句都沒能忍住,直接就笑出聲來了。 可很快,他便在聽到了下一句后認真起來。 “還有人冒充太子妃的。就是那個嫁過來和子楚太子和親的太和公主?!?/br> 魏玄沖和拓跋缺對了一眼,而后便問道:“你怎知那是冒充的?” 底下那人很快便答道:“因為那女人身邊還有不少魏國武人。而且之前在靈武郡冒充太子的人剛走,她就過去了。 “再且,康公子也有差人來報信。說他已經去看過了,那女人剛在靈武郡出現的時候,自稱是上一代和親公主的后人。可沒過幾天,就又對外說,她是太子妃了。” 如此說來,那的確是不太可信了。 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更為重要的事,或許還是把那及時退走的拓跋寶給料理個干凈。 但魏玄沖也說道:“還是把那人假冒太和公主的消息整理一番交給我吧。我好拿去給豹騎將軍。只要他不無欲無求,對我們來說便是好事。” 第二十日, 靈武郡。 “報!烏維扎率部八百七十六人來投!” “報!游士崔謙率友八十三人來投!” “報!檀斛槐率部五百三十九人及……” 守將官邸內,趙靈微穿著一身利落的胡服,與身邊的武將們一起討論著魏國北方的局勢。 而那些通傳之人也將剛剛得到的消息送至官邸之中。 這樣的消息既是好消息,也可以是壞消息。 “‘公主’,這幾日前來投奔我們的人已越來越多。再這樣下去,哪怕有朔方郡的糧草支援,恐怕我們也很快就會難以為繼了?!?/br> “我知道?!?/br> 說著,趙靈微呼了一口氣,再次看向地圖上那座她已然盯了很久的城。 “那就去把安定郡給打下來吧。那是魏國北部最大的糧倉。只要拿下它,我們就不會再愁糧草不夠了?!?/br> 趙靈微此言一出,立馬就讓周圍出現了一片的倒吸氣聲。 “可……可那是攝政大將軍派重兵把守的地方?!?/br> “我知道?!?/br> 趙靈微又把那三個字重復了一遍。 她說道:“反正我們在這里已經弄出了那么大的動靜,拓跋缺怎么也該知道我們了。那倒不如趁著他現在還騰不出手來,一舉拿下安定郡?!?/br> 很快就有人問趙靈微,若他們真的把安定郡都給拿下了,那和告訴拓跋缺他們起兵了,又有什么區(qū)別。 趙靈微答道:“沒區(qū)別。就是要起兵的意思。” 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趙靈微的心中竟沒有豪情萬丈。 但她倒是有些感慨,感慨人生的境遇。 因為,她在三個月之前,還只是神都城內一個地位尷尬的縣主。 而在一個月之前,她雖已隱隱有了一些預感,卻也沒想到,當她真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會是如此的云淡風輕。 仿佛她為這一天已然準備了十年、甚至二十年。 但事實上,這一切只是自然而然地發(fā)生了。 僅此而已。 此時此刻,達奚嶸對她說過的那番話是如此清晰地在她的腦中響起。 ‘必要之時,殿下或可令賀樓楚假扮成太子。如此,便可一呼百應。’ 在她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實際已經對其感到心動了。 但她卻也對此有著諸多的顧慮。 她既是在顧慮著真正的子楚太子,也是在顧慮著賀樓楚。 若此事能成功,自然是皆大歡喜。 可若失敗了,她或許還能有退路。 而她家啞巴,卻是只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只是……現在的形勢已然逼得她不能再接著瞻前顧后了。 她必須得踏出這一步。 哪怕,之后會是洪水滔天。 ‘與我成婚后,你才真的就是我魏國的太子妃了?!?/br> 趙靈微坐上馬車。 當她想起賀樓楚對她說出這句話的模樣時,她便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 她在心中說道:好,我應你。 這一天,正好就是趙靈微來到靈武郡的第三十日。 沒錯,公主殿下雖然心中記得她與賀樓楚的三十日之約,但她卻沒把花費在來回路上的時間也一道算進去。 在她的車隊出發(fā)了大半日之后,一名從朔方郡快馬加鞭星夜趕來的傳信兵便到了這里。 “我這里有賀樓公子要我交給太子妃殿下的書信!” “朔方郡有信給‘公主’?太不湊巧了,公主今天早上就出發(fā)去朔方郡了?!?/br> 所以,那封賀樓楚要傳信官交給趙靈微的書信上都寫了什么? 由于擔心朔方郡中有要事相告,這封信就被輾轉傳到了達奚嶸的手上。 他打開信札,卻發(fā)現里頭只有帶著殺氣的三個字。 ——何日歸! 達奚嶸:“……” 看到了這三個字的達奚嶸,不禁哆嗦了一下。 等等……賀樓公子的字,何時寫得這么好了? * “牛羊各三千頭。戰(zhàn)馬五千匹。絹布,一萬兩千匹。戰(zhàn)奴,一萬人。若攝政大將軍能將這些物品賜予末將,末將必將把太和公主雙手奉上?!?/br> 趙靈微照著她擬的單子念了一遍,并問向天鴿感覺如何。 向天鴿:“臣以為,還可以再加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就這么簡潔,看著不太像是步六孤弗會提的?!?/br> 趙靈微稍稍回想了一番在她進城后就只活了一宿的步六孤弗,覺得向正使似乎說得有理。 但隨后,她又帶著些許的不確定,問道:“可……拓跋缺當真會帶著東西來換人嗎?” 向天鴿:“殿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靈武郡鬧出的動靜實在是有些大。既然已經想好了接下去的對策,不如就借著步六孤弗的印信,再迷惑拓跋缺一番?!?/br> 趙靈微認真思索了一番,道:“有道理……” 此時他們離朔方郡已然很近了,威武的號角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但那似乎是他們先前還從未聽到過的音律,讓趙靈微感到有些奇怪。 向天鴿便說:“殿下,臣出去看看這是怎么回事?!?/br> 趙靈微點了頭,并在向天鴿出去之后默默地頭疼起來。 說起來,她和她的賀樓君應當都已經有一個多月沒見,也沒聯(lián)系過了。 就連她讓人帶給賀樓楚的“威脅信”,他也沒理會。 她這邊是已經想好要和賀樓楚合力起兵了。 并且,她也已經和她在靈武郡的部下說了——她這里,有“太子”。 可萬一……賀樓啞巴又有反復了呢? 趙靈微越想越覺得此事并非沒有可能。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越是靠近朔方郡,就越是……心中慌張。 有許多事都是促成她在此前逃也似的去了靈武郡的原因。 她原本是想要借著這一月之期,把事情都想清楚的。 可她一忙起來,卻是把那些都給忘了。 更忘了……她在離開朔方郡之前,好像還在與對方……冷戰(zhàn)呢。 而當公主殿下在心煩意亂之下閉上眼睛,有一串畫面便浮現在了眼前。 那是……賀樓楚在帶著她練刀的那一晚。 她在啞巴給她按了好久的胳膊和腿之后,玩笑般地用直接碰了啞巴的喉結一下。 可是,賀樓楚卻好像生著氣,就走了。 她脫了中衣,就只是穿著一件褻衣站到了銅鏡前,并在銅鏡前將那褻衣也脫去,帶著些許的疑惑看向鏡中的自己。 對,就是從那天起,她開始懷疑……啞巴可能不喜歡她這般的模樣。 雖然她一點也不明白這是為什么。 但……要是啞巴對她不是那么的……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