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小時后，飛機(jī)降落在杭州蕭山國際機(jī)場。

    阮凝睜開眼，頭沉得不行，她起身從行李架上取下背包背上，跟著人流走出機(jī)艙。

    腳剛邁出艙門，一股冷風(fēng)灌進(jìn)脖子里，她打了個激靈。

    羽絨衣里的薄衫都被汗浸濕了，這一吹，貼著皮膚涼冰冰的。

    她將口罩戴上，又拉低帽子，雙手抄兜，縮著肩膀，人直打哆嗦。

    葛超看她臉色越來越差，邊走邊問，“你真沒事？”

    阮凝不想給未森機(jī)會來個探視員工什么的借口，搖頭說：“沒事?！?/br>
    一行人走出機(jī)場大廳，門口停著兩輛車，未森和秘書趙凡坐進(jìn)前面的黑色轎車，葛超帶著阮凝他們坐進(jìn)了商務(wù)車?yán)铩?/br>
    兩車一前一后駛?cè)胧袇^(qū)，阮凝上車后，就窩在座位里昏昏沉沉的睡著了，等車停在杭州望湖賓館處時，她被葛超叫醒，最后一個下車。

    在前臺拿到自己房卡，阮凝便回房間了。

    開門時發(fā)現(xiàn)，未森的房間竟然在她隔壁。

    好煩！

    推門進(jìn)去，阮凝關(guān)門反鎖上。

    有了上次在深圳的教訓(xùn)，阮凝發(fā)誓，這次就算是未森把天說破了，也不會放他再進(jìn)去。

    放下背包，拿出手機(jī)給蘇崢發(fā)了自己現(xiàn)在的坐標(biāo)。

    彼時，東城分局內(nèi)，禁毒大隊的辦公室還亮著燈。

    蘇崢坐在訊問室內(nèi)，與紀(jì)峰正在訊問一名嫌疑人。

    毒販?zhǔn)窍挛缱サ?，阮凝給他發(fā)微信時，毒販剛磕|完藥不久，人還飄著。

    現(xiàn)在意識恢復(fù)，蘇崢決定立刻突審。

    手機(jī)被他調(diào)成靜音模式，所以阮凝發(fā)來的消息，是在他訊問完三小時后才看到。

    蘇崢走出辦公室，低頭看手表，他訂的機(jī)票是明早八點(diǎn)四十的，從陽城起飛到杭州的。

    東城這邊去杭州的飛機(jī)要明天中午一點(diǎn)起飛，到杭州都晚上了。

    所以，他決定開三個多小時的車去陽城，再從陽城坐飛機(jī)飛杭州。

    明天周末，手頭上的工作都處理好了，他跟對領(lǐng)導(dǎo)請了假才離開。

    他先開車回家，簡單準(zhǔn)備了衣服和洗漱用品，一個單肩包往門口一擱，走的時候隨手拎。

    蘇崢先發(fā)了條語音，“睡了嗎？”

    阮凝人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冷的瑟瑟發(fā)抖。

    聽到手機(jī)響了，她伸手拿過來，看到是蘇崢發(fā)來的消息。

    咳嗽了幾聲，清清嗓子才說：“沒呢。你剛忙完嗎？”

    蘇崢：“嗯，剛忙完。我明天中午到杭州?！?/br>
    阮凝：“我去接你?！?/br>
    蘇崢：“不用。”

    阮凝問他確切時間，蘇崢說：“早上八點(diǎn)四十起飛，沒誤機(jī)的話，中午十一點(diǎn)半能到?！?/br>
    “十一點(diǎn)半我這邊午休，我去接你，咳咳，”阮凝急忙捂住嘴巴。

    短促的咳嗽聲還是被蘇崢發(fā)現(xiàn)了，忙問她：“病了？”

    瞞不住了，只好說了。

    阮凝剛按下語音鍵，要說話，對方的視頻請求就發(fā)來了。

    她按下接受，屏幕里是蘇崢那張清俊邪魅的臉。

    阮凝房間沒開燈，屏幕里漆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著。

    蘇崢說：“開個床頭燈，我看看，我丫頭病成啥樣了。”

    阮凝渾身酸疼，骨頭縫里好像有無數(shù)只螞蟻在咬，可她還是強(qiáng)打著精神，把等開開。

    床頭燈照亮阮凝的臉時，蘇崢嚯了一聲，阮凝問：“怎么了？”

    “你發(fā)燒了不知道？”蘇崢眉頭鎖得緊緊的，阮凝的臉紅得能滴出血。

    阮凝摸摸臉，她手心熱，所以摸著也沒覺得燙，但是她現(xiàn)在特別冷，因該是發(fā)燒了。

    “吃藥沒？”蘇崢心里急，可急也沒用，他欠了下身子去拿茶幾上的煙。

    “沒?！比钅材贸鲆桓瑒傄c(diǎn)蘇崢叫住她：“別抽了，你都病了?！?/br>
    阮凝現(xiàn)在嗓子都要冒煙了，邊點(diǎn)邊說：“不行，嗓子不舒服，抽一根緩緩?！?/br>
    蘇崢狠抽了口，沒再說什么。

    倆人這次隔著屏幕對坐著，煙霧繚繞，卻沒有模糊鎖在彼此身上的視線。

    他目光炙熱，她眼神如火。

    看了幾秒，他先移開了。

    蘇崢低著頭，彈彈煙身，煙灰抖落，碎在煙灰缸里。

    他聲音低沉，帶著無奈：

    “下午看到你信息時，我什么都不敢問?！?/br>
    說完，蘇崢夾著煙，用拇指撓了撓頭，很煩躁。

    阮凝擰眉，“為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說：“……怕你說餓，怕你說冷，怕你說累?！?/br>
    阮凝注視著他，透過屏幕，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fā)的那股壓抑的情緒。

    “蘇，”

    她還沒出口，他打斷她，“而我離得太遠(yuǎn)，什么也做不了?！?/br>
    阮凝：……

    “你餓，我不能給你送飯，你冷，我不能脫下外套給你披上，你累，我不能抱著你讓你窩在懷里休息。”

    阮凝抽了口煙，“那以后就不問。”我也不會說。

    蘇崢盯著煙頭的紅光，“委屈不？”跟我在一起，委屈不？

    阮凝咬著唇，手里的煙被她一點(diǎn)點(diǎn)擰成麻花，然后狠狠的按在床頭柜上。

    她沒回答，他也不敢看她。

    生怕她說出‘委屈’二字。

    又靜了會兒，蘇崢聽到打火機(jī)的聲音，她抽了第二根眼。

    “蘇隊長，”

    蘇崢嗯一聲。

    “我說委屈，你怎么辦？”

    蘇崢：……

    “我說不委屈，你會安心嗎？”

    蘇崢一時沉默，或者更準(zhǔn)確的定義是——無言以對。

    阮凝噗嗤一聲笑，緊接著‘咳咳咳……’的咳個沒完。

    蘇崢猛地抬頭，“快別抽了，喝點(diǎn)水，喝點(diǎn)熱水?！?/br>
    阮凝咳得臉更紅了，連耳根都粉紅粉紅的，她對著屏幕擺手，“沒，咳咳……沒……咳咳……沒熱水……咳咳……”

    蘇崢抹了把臉，心里急，罵自己嘴賤。

    人家現(xiàn)在沒熱水，你能去給送，還是去給燒？

    阮凝不咳了，抬頭時眼圈有點(diǎn)紅，蘇崢盯著那雙眼睛看，丫頭的那雙眼睛最有靈性了，對你眨眼的時候，能把你魂兒都勾走，可現(xiàn)在卻咳得眼白布滿血絲。

    阮凝知道他擔(dān)心，他心里想什么其實(shí)她都懂。

    “蘇崢，”

    “噯?！?/br>
    “我沒你想的那么矜貴，也沒想你的那么嬌氣。我媽在我八歲時跳樓自殺，我爸的公司在我九歲時破產(chǎn)，人間冷暖疾苦我都嘗過了，經(jīng)了很多事，我知道，人不能靠別人，只能靠自己。

    所以，我不需要人照顧，從小打大，我自己慣了，餓了我自己找吃的，冷了我自己加衣服，累了我想睡就睡，高興了我就笑，憋屈了我就哭，委屈的事有太多，一火車皮都裝不下，可那又怎樣？我現(xiàn)在不還活著好好的？

    我說這些，你懂嗎？”

    她不需要人給她送飯，披衣裳，問她累不累。

    她需要的……

    “那你要什么？”蘇崢看著她。

    阮凝默了幾秒，對著屏幕勾勾手指，蘇崢坐直，盯著她看。

    她輕啟唇，說：“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