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玉籌之子(一更)
暮色蒼茫,云煙環(huán)繞之地。翠色蒼合,山莊四處,戒備森嚴(yán)。 慕槿皺眉坐在桌前,心底擔(dān)憂不減。 洛風(fēng)去往東陵,傳回的消息不多,謝青含回去之后,也沒有其他動作。關(guān)于蘇瑾茹的下落,他也派了人去找。不過看起來并未顯得有多擔(dān)憂。 這下,她倒是有些看不懂,謝青含此舉何意了。素和被玉籌帶走,下落不明。若他想圖什么,應(yīng)該會找人傳回消息??墒牵@下子卻什么都沒有。 這里面,她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東西? 忽而,腦中劃過一抹靈光。 “閣、郡主。”冷婳嵐一襲黑裙,朝她走來。 眉頭輕皺著,但神色平緩。 “世子可有消息了?”她問,“郡主已經(jīng)確定了,那個人,就是東陵太傅,玉泯之嗎?” 慕槿見她恭敬地立在面前,語氣雖平緩卻掩飾不住擔(dān)憂。 “冷夫人問這個做甚?是在關(guān)心世子,還是關(guān)心抓走他的那個人呢?”她看著面前的人,眼里閃過一絲流光。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 冷婳嵐眸光微爍,一手緊拽了一下裙擺,神色略顯鎮(zhèn)靜道,“郡主在,說什么?。俊?/br> “聽不明白么?”慕槿勾唇,語氣輕淺,不疾不徐,看不出情緒?!澳阋詾椋_得了一時,就騙得了一世么?” 目光落在她臉上,緩緩起身。 “一個人的眼神,即便是裝得再像,也總會露出馬腳的。”她勾著唇,卻不見一絲喜色,反倒有些凝重,“七年前,和你一起走的人,唆使你背叛閣中之人,便是如今棄兒的生父,也是東陵地位僅次于謝瑤之人,玉籌。對么?” 冷婳嵐目光瞪大,臉上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朱唇微張,卻又一瞬間變得晦暗,神情有些苦澀。 “郡主是,全都知道了嗎?我……” “對不起,要不是我,您也不會……還有閣里的姊妹師弟們……” “都是我,全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做,可,可是我若后悔,也已經(jīng)晚了……” 說著,眼里的淚順著臉龐流了下來,神色有多懊悔罪疚,心里便有多愧疚后悔。也代表著,她當(dāng)初做過的事,到底有多么惡劣。 慕槿見她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臉上淚水縱橫交錯??稍?jīng)的事正如她流過的淚一樣,一旦落出了,便再也收不回了。 原本她死之前,就有過懷疑。當(dāng)初閣中之人,全都是以一敵十的高手。即便有一半的人出去尋藥,可留下來的,不乏少有人能敵的高手。 中了叛軍的圈套,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落得個全軍覆沒的下場。就算是最后只有一二人生還,她也是難以相信的??墒聦嵰呀?jīng)發(fā)生了,容不得她不信。 在死之前,她也沒有去思索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將這筆帳全都算在了謝青含以及與他同流合污之人身上。 可直到遇見了冷婳嵐,她對以前的事,又理了一遍來龍去脈。更何況,如今她孩子的父親,正是玉泯之,若她再想不到什么,那她的腦子也可以不用了。 “多年之前,我以為,你所謂的離開,不過是簡單地離開而已。算不得什么背叛。可七年后,你見到我的第一次,便是懺悔。就算是因為心愛之人,想一心離開閣中,并非是天理難容之事。那時候,就算你有了心上人,想與他在一起,我也不會阻止你?!蹦介软鉁\淡,“但你,卻偏要我刺傷了你,將你逐出閣中。我那時覺得,你不過是想與我斷得干脆。可你也知道了,不過是他身份不凡,目的不純?!?/br> “到底,是我沒想到,你走之后,將閣中一些密事,都告知了那人。包括城門三十里外,那一百二十條,錚錚鐵骨,忠心耿耿的鮮活生命,都?xì)г诹四銈兪种??!?/br> 冷婳嵐眸光帶淚,靜靜地聽著她說。每說一個字,便都是在鞭笞她一般,臉上,身上,心上,全都如荊棘割據(jù),悔恨得無聲。 “他們,是和你有仇嗎?對不起你嗎?還是說,曾經(jīng)一起日夜顛倒,共赴難關(guān),生死相依的兄弟姊妹們,自始至終,都比不過一個與你有肌膚之親,給不了你以后的野心勃勃之人?” “冷婳嵐,你知道,當(dāng)初送你進(jìn)閣之時,抱你來的那個奄奄一息的奶娘,為何給你取的是這個名字嗎?” 慕槿語氣淡冷地說著。 冷婳嵐目光一瞬間明朗,卻又仿佛雷電轟擊一般,變得黯淡無光。 “天恩夢賜俏人家,楚水之畔,伊人姽婳。婳之一字,靜好也。確實啊,這么些年,你都該如它一般,靜好之事,應(yīng)當(dāng)淋漓盡致??蓫怪蛔?,便是山頂大風(fēng),山風(fēng)成嵐,再美好的事,皆被吹走了,又怎會得個一世靜好呢?” “你想要的好,最終都不會如你所愿。其實,最后你我都明白。分明很簡單的一件事,卻偏要弄得如此復(fù)雜。將你殺了,不就是很容易不過的事么?” 此話輕描淡寫。 冷婳嵐目光看向她,含著淚,下跪叩首,以最重的禮,對她行禮。 “閣主,我的命,早在十六年前便該結(jié)束了。閣里收留我,讓我有生存之能,可以活下去。還讓我找到我的父母,知曉我自己的身份。這一切,本該就是我一輩子也還不了的恩情。您今日,取我性命,我只有謝意,沒有怨言。還望閣主成全。”她的腦袋磕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著,這不是懼怕,而是深深的悔意。 若能如此,也算得上是這么多年她的一種解脫了。其實,這幾千個日夜,她每每回想起這件事,都無法以任何理由尋得解脫。 因為,她本就錯了。就算讓她立刻死去,也無法彌補曾經(jīng)犯下的錯。 “若論罪,你與謝青含,玉籌,都是同謀。一個也逃脫不了。我若要將他二人血祭了,那在這之前,我最應(yīng)該殺的人,便是你?!蹦介日Z氣清冷,“我留你,并非是因念在舊情。你以為,如今的你,還有這個資格,讓我親自動手么?” “你現(xiàn)在該見的人,不是我。畢竟,那個人已經(jīng)來這兒。誰知道,他又會打什么主意呢?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聞言,冷婳嵐止了泣意,慢慢地抬起頭,滿臉淚痕地看著她。眼里有著復(fù)雜,迷惑,猶豫,最后,千言萬語,都匯在幾字之間,“閣主之意,婳嵐明白?!?/br> 慕槿眸光微爍,“那你該怎么做,知道了么?”她指尖點著桌面,“我耐心不好,脾氣也差,手段不可否認(rèn),有一點毒辣。這樣的話,我不想再重復(fù)第二遍。” 目光落在她臉上。 隱約看得出幾絲危險的氣息。 冷婳嵐清亮的目光晦暗下去,心里已知曉該怎么做,“閣主,我知道該怎么做了。這次,我會做好的?!?/br> 看著她下去的身影,慕槿眸光微涼。 “這些人,都不值得你親自動手?!痹票K從房內(nèi)走出,眸光涼暗,語氣也有些低涼。 從二人對話中,顯然也知她曾被這個女子背叛過。若是他的人,他絕對不會留她到現(xiàn)在。 方才聽到她們對話的那一刻,他很想替她動手??墒?,卻又忍住了。她若做什么,都有自己的打算。他無從干涉她的意愿。 慕槿回身,便見他神色有些不大好。即便一張俊美魅冶的臉上沒什么神情,可她知道,他就是生氣了。還是為她而生氣的。 見此,她之前還有些沉涼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仿若云開霧散一般,頗有興味地看著他。 “好了,你也別不高興了。他們的命,遲早有人收的?!彼p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