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衣攀在一顆光禿禿的樹上，看著周圍荒涼的一切，很想譴責(zé)一下不愛護(hù)環(huán)境的某只。

    他正思忖著，某只的聲音就幽幽響在耳畔。這聲音仿佛從地獄而來，帶著陰森森的鬼氣。

    “我等你很久了，談衣哥哥。送你的這份大禮，你可還喜歡？”

    第61章 修真文36

    談衣的后背莫名被激起一陣戰(zhàn)栗，好像周圍的空氣都隨著身后的人變得沉郁下來。

    他側(cè)身回眸, 只見洛明軒斜斜歪著靠在他身后不遠(yuǎn)的樹上, 黑衣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他雙手抱臂，俊朗的面容更甚往昔, 眼睛卻是猩紅色的, 似乎染上了不知多少人的鮮血, 額間一抹紅蓮魔紋妖異詭譎。

    “小軒？”談衣不確定地叫他。

    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洛明軒的臉上晃過幾絲恍惚, 仿佛想起了曾經(jīng)美好的歲月。

    安靜的小鎮(zhèn)，滿院的梅花, 談衣微笑的臉……

    可是, 那些記憶很快就被蒼嵐山巔一幅幅狠絕的畫面所替代, 那些錐心刺骨的傷口仿佛還停留在他身上，只要一想, 就讓他痛得無法呼吸。

    洛明軒的雙眸冷若寒潭，他輕輕邁出一步，就直接到了談衣跟前。

    談衣看清果然是失蹤已久的洛明軒, 原本的憂郁與傷懷霎時散去, 他驚喜道，“小軒, 真的是你。這兩年，你都去了哪里？”

    洛明軒微微一笑, “自然是刻苦修煉, 從不懈怠, 今日才能送得談衣哥哥這樣一份大禮了。”

    他反復(fù)地強調(diào)“大禮”，且語氣微妙，談衣面色微變，隱隱有不好的預(yù)感，“什么大禮？”

    洛明軒道，“哥哥剛剛不是已經(jīng)親眼目睹過了嗎？”

    剛剛？且是親眼目睹？除了發(fā)生在此處的滅門慘案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了。

    談衣眉宇間久別重逢的驚喜蕩然無存，“你指的是蒼嵐山？蒼嵐山的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洛明軒幽幽嘆氣，正色道，“自然不是。”

    談衣面色稍緩，緊接著洛明軒又說道，“我殺的不過是一窩畜生罷了，怎能算是人?！?/br>
    “談衣哥哥，”洛明軒笑起來，笑容中還有幾分天真的邪肆，“我為修真界除去一害，哥哥不該夸獎我嗎？”

    談衣全身僵硬，止不住地往后退一步，抵在樹上，根本不敢相信面前這個笑著說殺人的魔鬼就是當(dāng)年那個靦腆純良的少年。

    洛明軒笑得更加開懷，“當(dāng)我出現(xiàn)的時候，他們的表情好玩極了，談衣哥哥真該看一看?！?/br>
    他的語氣云淡風(fēng)輕，好像只是在講述著最為平常不過的事情，可那是人命，是一條條的人命！

    談衣越聽越怒，洛明軒看到他怒意蓬勃的模樣，卻反而更加有興致，還細(xì)致地描述起來，“最好笑的是那個徐敏。我挖了他的金丹，砍掉他一只手和一只腳。他明明恨我恨得要死，卻還要爬過來向我求饒，求我讓他死得容易一點?！?/br>
    “于是我和他說，只要他能站起來，我就放了他，他想怎么死，我都不管。于是他就在那里，用一只手一條腿撐著地，一下上一下下地來回?fù)潋v，哈哈，真像一只翻不了身的烏龜?！?/br>
    “還有那個掌門，也有趣得很——”

    談衣終于聽不下去了，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揮過去，“你怎么變得如此殘忍！”

    洛明軒的臉被打偏過去，白皙的面頰上很快浮現(xiàn)出一個巴掌印。他沉默地側(cè)著頭，幾縷黑發(fā)寥落地貼著臉頰。

    “我殘忍？”他輕輕“呵”了一聲，直直看向談衣，溫和的面具徹底撕開，“昔日辱罵奴役一名幼童之時，他們難道不殘忍？堂堂名門仙士，哈哈，可笑！我苦練劍法只為學(xué)得一技傍身之術(shù)，他們卻在我身上刺下三十六劍，他們難道不殘忍？我一心只想見你而已，可你卻毀我玉佩，將我打落山崖，最殘忍的，難道不是你嗎？！”

    一句句的質(zhì)問宛如泣血，“我為什么要滅蒼嵐山？是因為他們該死！他們死一萬次都不夠！早在四年前，我就已經(jīng)想殺死他們了！”他冷笑一聲，“我忍辱負(fù)重這么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天。”

    談衣沉痛道，“就算門派中曾經(jīng)有人對不起你，你也不必把所有人都?xì)⑺?。有些弟子與你無冤無仇，近年來新入門的也不在少數(shù)，你何必對他們也慘下殺手?！?/br>
    “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來復(fù)仇。但他們又打不過我，最后也就是一個死字，還要勞煩我分次動手，那多麻煩?！甭迕鬈庪S意道，“他們這么喜歡蒼嵐山，拜入他們門下學(xué)藝，想必也十分樂意與他們共進(jìn)退，我也不過是成全他們罷了。”

    “你真是，真是完全變了。”談衣抓著樹干，手指深深摳入其中。

    “是，我早就變了。從爹娘將我扔在兇獸林中之時，我就已經(jīng)變了?！狈路鹗窍肫鹆水?dāng)年痛苦的記憶，洛明軒露出有點脆弱的表情。

    他這副樣子讓談衣想起了兩年前在后山河邊瘦小而隱忍的少年，他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臉，“小軒……”

    洛明軒收起臉上的脆弱，朝他一笑，“不過如今，他們再也無法對我那么做了?！?/br>
    談衣點點頭，“你已不是當(dāng)初任人欺凌也無還手之力的少年?！?/br>
    洛明軒的眼中浮現(xiàn)融融的暖意，這些暖意讓他看上去如同一個純良和善的鄰家少年郎，“是啊，我將他們修為廢去，再挖去雙眼，也投入了那片兇獸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