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默了幾息，緩緩地吐出兩個字：“智障?！?/br>
    大概是覺得和智障說話毫無意義，喬木繼續(xù)吃他的牛rou，那人也轉(zhuǎn)身離去。只是片刻之間，茶肆里又熱熱鬧鬧起來。說書的說書，吃茶的吃茶。

    只是永思，他擔(dān)憂地戳了戳喬木：“木木，你別不開心了。”

    剛才幾句話的功夫，所有的負(fù)面情緒都出現(xiàn)在了腦海里。面對永思，他不能夠表露出來。喬木暫時壓制住情緒，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好的，現(xiàn)在木木沒有不開心?！?/br>
    得到肯定的答復(fù)，永思也就安心地繼續(xù)聽說書人講故事了。剛才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呢！

    ·

    在街上逛了一天，吃了飯回到丞相府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吃完飯飯睡覺覺。”永思窩在被窩里，睜著大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喬木。

    “好好好。睡覺覺?！眴棠緦櫮绲毓瘟艘幌掠浪嫉谋亲樱@個小壞蛋，“永思等一等，木木馬上講故事?！?/br>
    永思的睡眠狀況很不好，每次都要喬木講睡前故事才能夠睡得安穩(wěn)。所以每次喬木都盡量不在外面過夜，都急忙地趕回永思身邊。

    “今天木木要講的故事是關(guān)于猴子的?！眴棠痉湃崃寺曇?，為永思把被子角掩平?！坝幸恢缓镒?，他特別特別喜歡吃桃子。山上每一棵桃樹結(jié)的桃子他都吃過了……”

    “永思也想吃桃子。”永思小聲地表達(dá)訴求。

    這個時節(jié)，是沒有桃子的?！靶○捸?，木木明天給永思買桃子?！眴棠拘睦锪⒓幢P算從南方運(yùn)來桃子要多久，“桃樹雖然不同，但都在同一座山上。這山上的桃子的味道也都差不多。然而有一天，從山外面來了一個商人……”

    喬木講的故事是最無聊的，也是最催眠的。他的故事還沒有講到猴子出山找桃子，永思就已經(jīng)睡著了，呼吸平緩。他想，果真不擅長講故事。有生以來，有一個他見過的最會講故事的人。那個人不是宋巖茶肆的說書人，而是清明。清明不僅講故事繪聲繪色，他演故事更加惟妙惟肖。

    永思睡著了。

    喬木坐在床邊，就著燭光再一次用眼神描摹永思的眉眼。

    他第一次見到永思的時候，永思跟一條流浪的小狗似的。本應(yīng)柔順濃密的頭發(fā)亂成了鳥窩，上面結(jié)了很多扎，泥漿也粘附在上面。那時候永思很瘦，瘦得肋骨十分清晰。身上臉上都是臟兮兮的，看不出來本來的面貌。唯有那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就看到了心里。于是，他把永思接了回來。

    永思有著最敏銳地直覺，能夠輕而易舉地分清楚好意惡意。他的反應(yīng)也很簡單，誰對他好，他就聽誰的。作為把他撿回去的人，喬木無疑是永思最信任的那一個。信任到什么程度？如果喬木讓他自盡，永思可以連痛都不怕。永思啊永思。

    喬木輕輕地離開床榻，走到窗邊。

    “還有多久？”他的聲音里透著些許疲憊。

    “……我知道?！?/br>
    喬木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外面起風(fēng)了。默默關(guān)上窗，喬木離開了房間。等到喬木離開房間后，原本應(yīng)該睡著的永思緩緩地睜開眼，眼里一片漆黑，猶如深潭。

    第二日

    難得的壞天氣，從半夜就一直開始下雨，下到現(xiàn)在都還沒有停的跡象。不過好在今天是休沐日，不用上朝。窩在丞相府里喝喝茶，吃吃點心，這般來賞賞雨倒也是不錯的。

    即便是下著雨，那也阻擋不了鐵了心要來的客人。

    “真是慚愧，今日才來看望丞相大人。”這人笑著，把帶來的禮物交給侍從后，無需招呼，極其自在地坐了下來?！斑@是我偶得的祛疤良藥。丞相大人傾國傾城之容，可不能留疤啊。”

    “……多謝使者。”永思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

    這人正是梁國使者。他的身份，不僅清明知道，喬木也知道。誰又能想到，這個能言善辯，武功高強(qiáng)，長相俊美的梁國使者，正是傳言中先天癡傻，身嬌體弱的梁國四皇子？而現(xiàn)在，這梁國四皇子，也隱隱有成為梁國皇帝的趨勢。

    “要說多謝，那也應(yīng)該是在下多謝丞相大人吶。”梁國使者挑眉。他劍眉星目，一挑眉盡是說不清的韻味。帶有異域風(fēng)味的口音，也是別有味道?！斑@算起來，可是救命之恩呢。我聽貴國有一句話，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不知丞相大人怎么看？

    四皇子說的多謝，是朝堂上的那一番辯論。至于他這般言語曖.昧的原因，就值得玩味了?；蛟S是天性風(fēng).流使然，非要營造那么一點半點的氛圍。又或許是他另有圖謀，故布疑陣。

    “使者說笑了……比起以身相許，鄙人更喜歡‘肝腦涂地’。”永思端起茶，用蓋子拂去茶沫。

    四皇子啞然失笑，“既然如此，那在下只有來生再還了?！?/br>
    “使者隨意就好。”永思莞爾而笑。

    “丞相大人，在下一直有一事不明。今日還想請丞相大人為在下解惑一二?！?/br>
    “使者但說無妨?！?/br>
    “我大梁是馬背上的國度，好馬難求，一馬千金。我有一友，愛馬成癡。遍尋好馬而不得，最后他選擇親自育馬。育馬十載，皇天不負(fù)有心人，最后他終于得到一匹舉世好馬。然而在發(fā)現(xiàn)這是一匹好馬之前，這匹馬一直和普通的馬同居同食。或許是馬也似人吧。在我友人未曾發(fā)現(xiàn)那匹好馬之前，普通馬對于這匹好馬不甚親近，隱隱排擠。本能地排斥優(yōu)秀的同類。然而這匹好馬卻不以為意，一直想融入馬群。”四皇子道，“丞相大人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