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鳳宸殿之大婚(二)
衛(wèi)清憂深吸一口氣,手輕微提起略長的宮裝裙擺,同凌鷺攜手走到臺階之上,也就是比顧君酌和殷童還要再高一階的地方。 那里,有一張巨大的長桌,用的是上好的梨花木雕刻而成,再在外層鍍上一層淺薄的金漆,最后由天底下手藝最好的工匠費盡心血雕刻出了絕美的花紋和圖案,可謂是價值連城。 而長桌兩側(cè)略低的位置,分別整齊地擺放著兩張與長桌一樣做工良好的金色椅子。 一張較中間位置比較靠近,一看就是主位,且鑲嵌金龍,栩栩如生,不怒自威,散發(fā)出來的氣度讓人望而生畏。 眾人都知曉,那是皇帝該坐的位置。 而另外一張椅子,就偏遠了一些,上頭鑲刻金色的鳳和凰,兩頭相聚,足以號令百靈,同樣讓人望而卻步。 這自然,是當今*該坐的位置。 當凌鷺和衛(wèi)清憂面臨擺在眼前的一切時,凌鷺顯得淡然自若,而衛(wèi)清憂起伏不斷的胸脯正彰顯著她不淡定的情緒。 凌鷺悄然捏了捏她的虎口處,衛(wèi)清憂這才擺平了自己的心態(tài)。 沒關(guān)系,這些事情都是以后自己經(jīng)常要面對的,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今后這鳳座坐得習慣了,日后也就會同凌鷺一般淡定了。 衛(wèi)清憂正這樣想著,只聽得太監(jiān)們高聲再度喊道:“恭請先帝——!棠妃娘娘——!” 此話一出,眾位大臣不禁面面相覷,尤其是李明元,簡直是面如豬肝色,神色變化之快,簡直精彩絕倫。 恭親王不動聲色,海王爺卻面若冰窖,冷如寒風。 皇帝會選在今日帝后大婚之日請出棠妃牌位,只怕是心中早有定奪。 衛(wèi)清憂沒有想到凌鷺會突然將棠妃的牌位呈上,一時間有些慌亂,那可是凌鷺的母妃之牌! 凌鷺卻突然暗聲對她說道:“今日大婚,母妃一定要來見證的,你……明白嗎?” “我知道,棠妃娘娘想必會為我們開心的。”聞言,衛(wèi)清憂知道凌鷺此刻正在拼命壓抑他內(nèi)心的百般情愫,不覺出聲安慰。 凌鷺悲傷的情緒才稍稍好轉(zhuǎn)一些,他欣然瞧了一眼身旁的女子。 以后自己這一輩子,就是跟這個女子一起度過了…… 挺好的…… 隨著小竹子領(lǐng)頭的一干人等,將先帝牌位和棠妃牌位緩緩端著走入鳳宸殿內(nèi),凌鷺的呼吸忍不住加快。 小竹子面色嚴肅,將兩個牌位小心翼翼放在那金輝耀眼的長桌之上,凌鷺的一顆心才安定下來。 他將眼光轉(zhuǎn)移到棠妃的牌位上,目光不自覺放柔。 母妃,兒臣今日大婚,娶了一個很好的女子,您在天上,一定也會為我感到高興的吧…… 兒臣當皇帝了,今后能光明正大為您供奉香火了,母妃,從前傷害過您的人,兒臣都為您報仇了…… 母妃,您安心吧…… 凌鷺沉重地閉上眼睛,心中一股郁結(jié)之氣悄然疏散而去。 當看到這一切的殷童,眼中忍不住泛起一陣酸澀。 她被凌鷺那澎湃的孝心所感動,卻也忍不住牽扯出壓抑多年的傷感。 其實從她被顧君酌撿到的那一刻開始,殷童早已暗暗發(fā)誓忘卻生身父母和那個遙遠的家族。 她除了依稀記得自己是九尾白狐一族的小公主外,其他的,隨著這么多年,隨著諸多事情的發(fā)生,她早已快記不清了,甚至連父母和兄弟姐妹的音容笑貌她也早已沒有半分印象了。 可今日,看著凌鷺一臉感慨望著自己母妃的牌位,殷童還是難受極了。 那種血脈相承的痛苦,終究是擱不下,也舍棄不了…… 她的族人,她的至親,此刻又…… 算了……自己現(xiàn)在早就不是妖族承認的一份子了,又何必徒增煩惱? 殷童的異樣引起了顧君酌的注意,但見她神色黯然,顧君酌卻還以為她是被凌鷺的孝心所感動,其他的并未多想,只是默默摟住她,讓她安心靠在自己懷里。 這無聲的慰藉,讓殷童只得嘆息一聲。 太監(jiān)高喊:“帝后拜雙親——!” “且慢!” 這一聲吶喊,凌鷺瞇眼微笑。 果然還是來了…… 聞言,凌鷺領(lǐng)著衛(wèi)清憂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李愛卿這是作甚?帝后大婚,豈可隨意打斷?” 凌鷺的聲響恍若冬日里刮人心肺的寒冷,凜冽又生疼,讓在場的大臣們不自覺寒氣爬上背脊骨。 李明元憤然道:“皇上這是要做什么?” “看來李愛卿真是年紀大了,竟連話都有些聽不清了,也罷,朕不介意再重復一遍,朕要與皇后,拜雙親,這有何問題嗎?” 民間夫妻成婚,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夫妻對拜。 這是最尋常最必要的禮數(shù),也是千百年來傳承不變的亙古規(guī)則。 雖然帝皇之家,帝后自稱真命天子和命定鳳體,故而天地可不拜,而夫妻對拜,皇帝比皇后大一級,帝皇之家的規(guī)矩,也可免去。 但這二拜高堂,對凌鷺來說,絕對要履行! 李明元反駁道:“皇上,從古至今,帝后成婚,沒有拜雙親的禮數(shù)!” “李愛卿此言差矣,從前沒有這規(guī)矩,那是先人們的決定,朕既然成了蒼幽之主,開辟先例有何不妥?規(guī)矩是人定的,朕做頭一個不就行了?”凌鷺說道,“難道李愛卿認為,先帝和朕的生身母親,見證不得這一切嗎?” 李明元聽聞凌鷺的質(zhì)問,更加氣惱:“先帝自然可見證皇上大婚,這老臣絕不敢有二話,但是棠妃生前不過只是一屆妃嬪,皇上若要拜,也是應(yīng)請先帝親封的早逝皇后,如今圣淑太后娘娘的牌位出來,這方才成全禮儀孝道!而且皇上既然已登大寶,理應(yīng)歸入嫡母名下,如今請已故棠妃,這老臣絕不答應(yīng)!” 其實李明元如此極力反對,還有一個原因。 那已故的圣淑太后生前是李家的子女,也是李明元的嫡親meimei,當初加入皇家,成為尊貴的皇后,李家一度雞犬升天,李明元能成為諫官也是靠了這層關(guān)系,但后來,瓊妃入宮,寵冠六宮,圣淑太后便被氣病了,好景不長,撒手而去,瓊妃自以為勝利,卻世事難料,后來又來了一個棠妃…… 索性如今的皇帝凌鷺雖然不是圣淑太后親生子嗣,但到底還是尊了立法封為一個已故的太后位分,而李明元見他一直未提棠妃冊封太后一事,更是得意洋洋,自命不凡。 誰知道,凌鷺只是一直在等待,而今天帝后大婚之日,對凌鷺來說就是最好的選擇。 可以堂堂正正請出棠妃之牌,讓眾人瞻仰。 可這無疑,也是大大打了李家的臉面,誰都知道李家有圣淑太后這一關(guān)系,可如今皇上放著嫡母不請,請個不大不小的妃位生母,這簡直是把李明元的老臉往死里抽巴掌。 以后誰還會忌憚他李家有圣淑太后這一關(guān)系?! 關(guān)乎家族利益,自身得失,李明元冒死也萬不答應(yīng)。 就在凌鷺開口想要將自己早已備下來對付李明元的說辭說出來時,只聽得一道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 卻一瞬間足以讓所有人乖乖閉上嘴巴。 “本尊有些乏了,蒼幽皇帝,請快些繼續(xù)?!?/br> 眾人一瞬間齊齊看向那發(fā)話的人,卻正是一直沉默不語的顧君酌! 凌鷺有些驚愕,他沒想過顧君酌會出手干涉,然而,他很快看到殷童的手還拉著顧君酌的衣袖不放。 他便明白了,是殷童在出手幫他。 想到這里,他笑了笑,這也好,省去了諸多口舌之爭,也不耽誤時間,一舉兩得,他倒是樂得輕松自在了。 凌鷺順著顧君酌的話,對李明元說道:“聽到了嗎李愛卿,還不退下!” 李明元不依不饒:“皇上,這不合禮數(shù)!還請撤下棠妃牌位,請出圣淑太后之牌!” 顧君酌淡淡說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本尊與先帝交情匪淺,先帝當初曾有意立逝去棠妃為第二個皇后,只是,沒有來得及罷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明白他所指何事,無非就是先帝不巧,喪命于子嗣奪位之爭罷了。 氣氛一瞬間有些沉重。 顧君酌又說:“既然先帝曾有意如此,那棠妃娘娘實則也算皇上嫡母,雖然比圣淑太后略低,卻也不容小覷,況且與皇上有血脈相承,輪名分,比不得圣淑太后,輪情誼實則比圣淑太后更高一籌?!?/br> 李明元一聽,呆愣片刻,驚愕道:“不!這不可能!先帝怎會想到立其為后?!圣淑太后才是唯一的先帝之后的!當初,先帝彌留之際,不曾與我提及半點!” “蒼幽先帝那時早已氣數(shù)已盡,說話都費力,光是要交代你們這些誥命大臣輔佐當今皇帝,已是費盡心力,難道每每心愿皆能說清嗎?”顧君酌說罷,忽然瞇起眼眸,“不知這位李大人何德何能,懷疑本尊,或是,懷疑蒼幽先帝?” 顧君酌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讓李明元覺得恍若泰山壓頂,壓得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句句見血,字字誅心,好一個國宗門顧君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