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冰釋前嫌
陳振中得罪了羅婭,叔叔嬸嬸極為不滿,這不只是破壞兩家的交情,說不定還會影響叔叔陳沆的仕途。陳振中自己也覺得,他當(dāng)眾對著羅婭大吼,她那樣有面子的人怎么受得了。大家一致認(rèn)為,陳振中該對羅婭表示一下歉意。 舞會上,陳振中對大家說:“上次我對密斯羅很不恭敬,酒喝多了,混說了太多,自己也記不清楚是什么了,我向密斯羅道歉,自罰三杯?!?/br> 陳振中接連喝了三杯酒,他調(diào)轉(zhuǎn)杯底,空無一滴。跳舞場里都是些活潑少年,紛紛鼓掌叫好。 陳振中還沒主動約過羅婭跳舞,他走上前,很紳士地伸出手:“密斯羅,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羅婭笑著把手放到他的手里,舞池中的他們無疑是十分般配的一對金童玉女,羨煞旁人。 “你知不知道,你當(dāng)眾羞辱我,讓我下不來臺,當(dāng)時我真覺得沒臉見人了,真想坐上火車這輩子再也不回北京?!蔽璩刂校_婭一邊輕盈地轉(zhuǎn)身,一邊說。 “慚愧,慚愧,我很抱歉,密斯羅?!标愓裰姓f。 羅婭笑笑,說:“陳振中,你的舞確實跳地很差?!?/br> 羅婭巧妙地改了稱呼,不再叫他密斯脫陳,振中笑笑,說:“那你怎么沒有坐火車走呢,為什么還留在北京?” “我要是想離開北京,就不會退掉英國的船票,放棄出國留學(xué)了?!绷_婭說。 羅婭的父親一直希望女兒可以出國留學(xué),去西洋很長見識的,省得她天天混跡于交際界,纏綿于跳舞圈,沉浸于小兒女之情。所以給她訂了船票,而羅婭,想都不想就退掉了,沒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止她留下來。 “哦,上次密斯羅話沒有說清楚,出國留學(xué)是怎樣的好事啊,好多人求之不來的,密斯羅為什么不愿意呢?”陳振中問。 羅婭沉默半響,低著頭,說道:“因為,我喜歡上了一個人?!?/br> 陳振中心里一跳,她為什么告訴我,這個人不會是自己吧。他不是傻子,也不是不敏感,怎么會沒有一點感覺呢。然后,他又想,自己是自作多情吧,她身邊異性朋友很多的,自己或許只是她的眾多男友中的一個,只是她轉(zhuǎn)身遇到的一個舞伴而已。 陳振中問:“是朱旅長嗎?” 大家都風(fēng)傳,朱旅長愛慕羅婭。這事確實不假,朱旅長在追求她,不過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大家喜好這樣傳,不過是因為朱旅長風(fēng)流倜儻,是年輕將領(lǐng),羅婭嫵媚端莊,是大家閨秀,才子佳人,郎才女貌。 羅婭撇撇嘴道:“怎么會是朱柏君?他有妻有子了,難道要我給他做妾不成?” 陳振中看她似乎有幾分不滿,不再做聲。 羅婭看著他的眼睛,說道:“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我為什么會為了沈月眉與你爭吵?因為我不忍心看你那個樣子?!?/br> 陳振中心里亂極了,他與沈月眉的關(guān)系本來就已經(jīng)一團亂麻了,現(xiàn)在又來了一個羅婭。他看著羅婭,明白她的意思,可是無言以對更無法回應(yīng)。 羅婭不敢用中文說,但是她要說出來:“you are my main dish(你是我的真命天子)。” 坐在回去的車子上,陳振中看著窗外的夜景,叔叔嬸嬸很高興,羅婭并不計較陳振中,很爽快地冰釋前嫌了。而且,嬸嬸發(fā)現(xiàn),羅婭對振中確實很喜歡??赡苣切┳非笳叨冀弑M所能討好羅婭,她已經(jīng)厭倦了,所以對振中這種晾著她的人反而感興趣,嬸嬸想。 叔叔和嬸嬸一路隨意地聊著天,叔叔說:“聽說劉大帥過幾天要來北京,最近學(xué)生工人都鬧得很厲害。” 嬸嬸鼻子里冷哼了一聲:“那個狗rou大帥。” 叔叔說道:“可不是嘛,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還自封愛民如子,有一次山東大旱,他架上大炮,向著天上開炮,沒想到竟然真的下雨了,這炮打老天爺?shù)墓适掳傩諢o人不知無人不曉?!笔迨逭f著就笑起來,嬸嬸也用手絹捂著嘴格格地笑起來。 叔叔喝多了酒,神經(jīng)大條,說話就隨意起來:“他最有名的就是,娶了三十幾房妻妾,你知道百姓怎么說他嗎,哼,日干八妻,夜干八妻,天天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 嬸嬸連忙在叔叔胳膊上掐了一把,向著后面以目示意道:“混說什么,振中還是個孩子呢?!?/br> 叔叔連忙卷了舌頭,不再胡噴。 陳振中喝了不少酒,此刻只覺得頭痛,心口也痛,他打開車窗,吹著清冷的夜風(fēng),叔叔嬸嬸的交談不絕于耳,對他來說似乎來自天邊一樣飄渺。聽著軍閥的種種惡行,雖然他勞心乏力,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各地的軍閥都一樣啊,受苦受難的永遠(yuǎn)是底層的普通百姓。 叔叔和嬸嬸沉寂了一會兒,重又交頭接耳起來,嬸嬸說:“這狗rou將軍進京一定很隆重吧,派了誰去接?” “還能是誰呢,當(dāng)然是衛(wèi)戍司令吳將軍了。” 莫名的一陣?yán)滹L(fēng)襲來,陳振中忍不住渾身一激靈。 “哼,”叔叔冷笑道,“這倒真是臭味相投了,這吳將軍比這劉大帥可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也是個粗人,他家老太爺過去是前清的水師提督,聽說,他從年輕時便仗著老子的權(quán)勢,為所欲為,強搶民女,看上哪個女孩,想娶的,話都不多說一句,直接把錢和衣服送去家里,不想娶的,玩完拉到。自打他入關(guān)進了北京,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糟蹋了多少良家女子!” 陳振中聽著,兩手忍不住握緊了拳頭,身上的冷汗干了一層,只覺得渾身瑟瑟發(fā)抖,似乎把身子撂到了大海里一般,他顫聲問道:“你們說的,可是真的?”